令书城楼北

【双毒】神

明十九:

伴随着两声枪响震荡开的还有子时弥撒的钟声。裹着夜色潜行的一双人影怀着对圣主最大的蔑视堂而皇之地进入了一家教堂。

  

他们双手交握,随着优美得有些旖旎的法语低声颂出进堂咏。

  

“普世大地请向上主讴歌,赞美他的圣名,宣扬他的救恩。”

  

 

  

王天风嘴角勾着嘲讽的弧度,再压抑不住冷漠的嗤笑,将礼帽扣回头顶,阔步离去,在教堂门口的天使像前,摸出了随身带着的香烟火柴,脚步一顿不耐烦地回头瞥了一眼。见到明楼跟在他身后不远,便心安理得地一把推开厚重的大门,迎上巴黎凛冽的晚风。

  

明楼与他的搭档不同,他懂得尊重所有宗教,也明白俗世中人对待信仰的饥渴。但他听到王天风那一声刻薄的冷笑,也觉得这颂词可笑至极。他小心地将礼帽戴回头顶,抻平了颈间打皱的领结,跟在王天风身后,重新遁入了夜色。

  


  

“不见他们这个阵仗,我还真忘了今天是平安夜。也是,平安的人才能过平安夜。”明楼借着王天风的火点燃了自己衔在嘴里的烟。

  

回应明楼的是一声冷哼:“他们洋人才过这个节,扯什么平安不平安。”

  

“过不过平安夜,中国都不平安。”

  

他们都心知肚明,自己的国家此时面临的危局。

  

日军在东北虎视眈眈,只等伺机而动入主中原。十九路军的反逆看似为国土大众着想,但实则打乱了整个国家局面。委座讨逆令已下,他们这些特务机构的鬼魅,非兵非将,却偏偏身担大任。

  

王天风不再说话,一路走在前头,拎着文明棍脚下生风,停在一具尸体旁蹲下身,手指搭在颈动脉抬眼看向明楼,竟扯出一个开怀的笑。

  

“刚刚那声钟响,可不是什么弥撒。”

  

明楼漫不经心地站在一旁,环视了一圈空无一人的街巷,深深吐出一口烟气:“丧钟敲响,可惜了这过节的氛围。”

  

他们不再停留,向着夜色更深重的方向走去。一阵风吹过,追上了一截尚有火光的烟头。

  

那具留在街边的尸体胸口眉心各中一枪,眼睛空洞四肢扭曲。

  

是一个叛徒最应有的下场。

  


  

 

  

明楼路过邮局时,一定要进去写一张明信片寄往上海的家中,王天风倚在一旁看着他写下漂亮的花体法文和周正的汉字,挑了挑眉侧过身。

  

“大少爷果然如外界所传,心系家中。怎么,每逢佳节倍思亲?”

  

明楼不作理会,又写了一张方才停笔,微笑着道谢,接过值班人送给他的圣诞糖果,满眼都是恰到好处的惊喜与谢意。

  

王天风站在一旁没有得到预期的反驳,显得有些恼怒,掐着明楼写给家里的明信片转身出门投进邮筒,头也不回地往搭档的公寓方向走去。

  

明楼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直到远远的看见家里的暖光,这才加快了脚步。

  


  

王天风被拽住胳膊时,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卫的姿态,可当明楼身上那股矫情的香水味冲进他鼻腔时,便生生压住了右臂的攻势。他顺着明楼养尊处优的手一寸寸往上挪着视线,等看到明楼那张永远挂着虚伪笑意的脸时,眼中的嫌恶已经冒起了火。

  

“明楼,你一个大男人,有话说话,拉拉扯扯的干什么?还有,你以后能不能不用香水?”

  

“外境暗杀,不怕留证据。”明楼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只是把手里攥着的糖果顺进了王天风的大衣口袋里便松开了钳制的手。 

  

家门前横着一根木桩,此时燃着熊熊烈火,明楼在火光映照下有些恍惚,他停下脚步觉出了前所未有的热烈,还有希望。

  

“燃烧大木?我早该想到,你们家的那个孩子是个搞艺术的。”

  

明楼把方才写下的另一张明信片举在了王天风眼前,晃了晃便松开手指。

  

“疯子,Joyeux Noël.”说完便举步进门,他随手拨弄了两下立在门口的圣诞树,周身盈满了一室温暖,侧过身看向了他的生死搭档。

  

王天风捏着明信片,听到了明诚在屋子里弹的钢琴曲, 他抱怨着明楼的花体字好看归好看,一点都不实用,跟他这个人一样,惯会装模作样。

  

他注视着大木的火蛇蹿腾,热度熏上了眼底。

  

“Joyeux Noël.明楼。”王天风声如蚊呐,他知道明楼站在门口等他,也在注视着这熊熊燃烧的希望,真心实意地盼望着它能带来吉事祥瑞。

  

但他明白他的生死搭档绝非天真之辈,他们这一对双毒,一向最为狂傲,他们从不信世间有神而神非他们。

  

 

  

所以,免他家乡的战火肆虐,免他同胞的流离失所,保他国运昌盛,保他河清海晏。

  

这一桩大木,远远不够,这是他们的使命,是他们不必借助神明便融进骨血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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