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书城楼北

【双毒】至死无休

萤火不温风:


暮色四合,太阳下去的无声无息,大群黑色的鸟从远处浅色的天空掠过去,天地交汇处黑沉沉的山势起伏,只有远天一线依然红得惊心动魄。

汽笛一声长鸣,王天风从窗外收回视线,抬腕看了一眼。

明楼压低了帽檐步履匆匆地穿过挤挤挨挨的人群,饶是他身手敏捷,在这种时候也不免狼狈。

再抬眼的时候王天风的目光在月台上一扫,刚好和明楼撞到了一起。

火车平缓地启动,明楼跟着火车走了两步,冲他挥了挥手,他习惯性地在笑意里带点嘲讽,一想到接下去不知道还要过多久的离别又僵持在了嘴角,突然看到明楼也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紧接着嘴唇微动像是说了句话。他眯起眼睛去分辨,唇语是训练里有的,但是教官可没教过在一辆加速的火车上如何分辨黄昏里的口型。

王天风坐回车厢里闭目养神,顶多一秒,他能说什么?再见?一路平安?王天风想着明楼说这些话,脑海里立马呈现出明楼祸害小姑娘时那副惯有的深情款款,的确有效,无论是用来伪装还是套取信息,就是肉麻,连累得他在暗处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他清楚他俩本质上是一样的,区别仅在于伪装。情动的时候都自我的,迫使,屈服,控制,占有,撕碎伪装,打破面具。不存在有人能慢条斯理温存体贴,是肌肤太饥渴,触碰厮磨一点就着,撩拨得烧彻血脉,胸腔里滚烫疼痛,非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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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风梦到过明楼的老态,样子不曾大变,衣装干净整洁。

让他察觉出明楼老了的是一种微妙的改变。场景很真实,昏黄的暮光从窗子落到屋内,像是刚下过雨,空气带着泥地里蒸起来的湿气,远远能听到街上喧闹的人声。

明楼看他的眼神平静,但是一眨不眨,他不甘示弱地与之对视,随即感受到隐约的沉痛。

醒来是在巴黎的夜色里,临时租赁的房间脏乱不堪,疲倦至极,他们都是和衣倒在床上,连鞋都没来得及脱掉,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汗和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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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风不得不离开上海,明楼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明楼想起来王天风刚开始知道军统上层那些腌臜事儿的时候摔了一桌的东西。

“操他妈的!烂透了!”他信仰崩塌,愤怒无助。而明楼有种冲动,他想向他宣扬他所信仰的一切,他知道那不只是一个信仰坚固的人对一个陷入茫然的人的怜悯,还有那份他俩心照不宣却始终缄默的情感。
但是组织不接受,不允许。

临行前一夜王天风找到了明楼。

“我要走了。”

“你早就该走了。”

王天风死死盯着明楼那双眼睛,慢慢适应了房间内的黑暗,明楼先拉近了距离,却被王天风一把勒住压在了桌上,黑暗里衣料悉悉簌簌着褪干净,舌舔舐过干涩的唇,血渗出来,带着腥气的甜。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冷了的血重新温热,血脉里像是淌着火流经四肢百骸,汇入心脏烧得发疼,每下跳动都格外鲜明,肌肤摩挲,狭隘的空间里温度不断攀升,王天风死死扣着他的腰,一成不变的力道角度,发狠似的用力,每一下都顶进最深处,楔进他身体深处感受到自己血脉的跳动。

明楼被磨得眼眶发红,腿去磨蹭他的腰,一声呜咽堪堪出口之际被他的唇舌相就堵了回去。

“明大长官以前告诉过我,爱是恒久忍耐。”他的舌尖挑过明楼的喉结,明楼的味道和着微咸的汗味。牙齿咬上明楼的耳垂,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和湿热的气息一起钻进明楼的耳朵里。

反应力,明楼朦胧地过了个念头,又被带进王天风的节奏里沉沉浮浮,他俩都在放任自己,交出自己的一部分身体,交出自己的一部分情绪,此时此刻他们交换了控制权,或许不只是这一刻,但是没有人会承认,谁不比谁清楚明白,所以格外地不遗余力。

是梦里不知身是客,是一晌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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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什么?”

“谁先弄死谁。”

“赌注?”

“一诺必践。”

“什么时候?”

“抗战胜利。”

“好,再会。”

王天风想起他们少有的,平和的告别。

因为情热,依依不舍,又因为生性执拗,所有的话只在舌尖打个旋就生生咽下去,不那么沉痛,因为总会见面。

湖南的黄昏,风里还带着湿热的暑气,野蔷薇垂到地面,气息微醺。

军校里刺头中的刺头,头破血流地磨合到了一起,上上下下的头疼终于被一次又一次漂亮的结果治愈,这样的搭档上面舍不得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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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抗战必胜。”

“抗战必胜。”

手握在一起,视线交汇,话里另一层意思只有彼此清楚,他们原本都在等抗战胜利的那一天,那会是他们期待已久的重逢,但是这次无论谁输谁赢,总会有一个人活不到那一天。

死间计划,起手无回。

刑讯室里的王天风想起了郭骑云和于曼丽,那是他最后一批亲手送走的学生。他们都很好,但他们非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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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的八月下了一场暴雨,雨停在黄昏时分。

明楼有一瞬间恍惚见到了王天风,巴黎的王天风,年轻气盛的王天风,就站在窗前回身看着他。

明楼舍不得眨眼,但也只有一瞬间。

他的头疼得厉害,但是没有药,只能用手死死抵着额头。

他想起来他是怎样得知王天风的死讯。

“被明台,一刀毙命。”

而说这话的人也已经走了。

太阳升起来了,黑暗留在后面,但是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

*出自曹禺《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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