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书城楼北

【伪装者衍生/双毒】野风

醒醒啊四毛:

AU设定

没有剧情 没有逻辑 OOC都是我的

BUG都被窝吃了

汪汪汪!



 

1939年秋 上海

天是昏黄的天,入秋后一直阴雨,铁轨上印的沥青像是镀了一层霉。八点钟了,没太阳。没了那微薄光,黎明撕不开夜,又舍不得就此收手,散不去,就一直飘着。淅沥沥的清晨是青灰色,雨幕是劈不开雾。

火车站是众生相,爱欲离别,和着干死的眼和灰白的脸。人把这处时空都塞得满满的,出去了,又即刻有新的挤进来。有声响,很嘈杂,人声无起伏。太多了,太响,就没了节奏韵律,入了耳,都一个样。

只剩吵。脑子里也嗡嗡作响,人潮接踵,谁的拉箱就从脚下穿过。

明楼在静默。

刚刚他的新上线——一个身形瘦长面色青黄的青年男子,正躺在地上,胸口衬着几个血窟窿,已经死了。

只这么一个年轻人,从对岸的迷蒙里穿过列车道,又走过许许多多的彷徨,走到他身后,为他挨上几枪,然后安静的死掉。

明楼仔细回想,仿佛这是第二次与他见面。

这个人是死的,他的一切都是死的。他上了茉莉味发胶梳理整齐的头发是死的,他口袋里散落的百乐门打火机是死的,他包里掉出来的那瓶法国香水也是死的。

仿佛他自出生以来,自北上到南下,走过的那些黄土,吃过的那些米粮,身上长出的这一层血肉,都只是为了今天,此刻,他走到明楼身后,为他挨上几枪。

然后他就可以去死了。

也许自鸿蒙初起,这个带着宿命的灵魂千百世的投胎转世就是为了还这一枪的因果。

现在他死了,他就未曾活过。

日本兵将他的尸首随意丢上卡车,行尸一样的人群中冲出一个年轻的女子,哭嚎恸切着拉扯那具湿滑的死躯。一抓住就不撒手,如同手里拽死的是活着的分量。

他已经死了,她是知道的,她攥着的是活着的念想。

明楼心想,原来他是活过的。

日本兵用警棍殴打那女子,一下复一下,她便跌落在硬且湿的站台,还有很多泥泞。污糟的裙摆翻起,露出时下流行的渔网眼丝袜,磨破了染上雪和泥,衬着生白的一段大腿,像是印象画派里常绘的色调。

一个少佐走过来冲着她的脸开了一枪,又命人将她也搬到卡车上。

 

天是亮了,发青的暗白色,又带点瓷黄。如一只釉色暗沉的青花,看着就显廉价。雨还在下,细且急,有风,刮在脸上不疼,只觉着冷。高置在铁架上的喇叭正放着一只哀怨忧愁的日本歌,明楼不专心的听了两句。

水中灯火点点

上海与你从远方归来

花园桥啊,蓝月亮

无竟的思绪映在水面

远去的小船啊,渔火点点

少女心中的梦

胸前的白玫瑰是为谁流泪凋零

花园桥啊,夜深的月亮

 

他的上线又死了,他只有回去继续规规矩矩的做着明家大少爷,然后等。

愚园路597号,中实新村。舞女于曼丽的小洋楼。

明楼到的时候,屋里的麻将声正酣。

“偶哟,唔尼想的啦,明少爷昨天里似来过的,今夜里想必似不会来的拉,许晓得拿这么恩爱呦,天天都来的阀,哎呦唔尼曾羡慕曼丽哦。。。”

桌边那几位锦袍丽人都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虽是都作着一副打趣的娇俏姿态,眼睛又都招呼在明楼身上,像是粘着了,撕不下来。

这一片是不同的时空宇宙了。天花板上是仿玉兰花倒吊烛台灯,里面通着电灯泡,透着雾白的玻璃灯罩子也是极亮的。

灯亮人反倒不清楚,都被染上光晕,像是活在光影里,一颦一笑都是在演戏。红的是唇白的是牙,赤条条的是舌头。坐在一处说一些人人烂熟的戏文,演得好了,便当了真,一辈子演下去;演得不好也无妨碍,换一班配戏的改头换面重新上场,也是一番热闹非凡。

常在这小洋楼里打牌的多是些军政要员的姘头相好,临走时还在说着曼丽的命好,又拿眼睛刮了明楼一道又一道。

于曼丽是天生的尤物,婀娜妩媚,穿朱红上画粉牡丹反更衬得年少娇俏。她给明楼沏了杯茉莉香片,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又在窗口略略站了会儿,回头一双猫眼向着明楼使了个眼色。

明楼就随她去。

于曼丽拎着一串钥匙走在前面。地下室里阴暗窒闷,头上堆的全是大箱子,里头一点是一些家具桌椅,围城个墙壁的架势。云曼丽打开一扇衣柜,露出一扇厚重的铁门,上面锁了好几道。两人进去,开了电台,再不多言。

今夜的电报很准时。

霞飞路 华东影城 毒蜂

 

微雨,天灰白,空气里是灰烬的味道。死的人太多,烧不过来,只能撒了石灰大概掩埋一下。

华东影城店面不小,上下三层,大厅里是个跃层。明楼悄无声息的走进,举目环视,这店面装修古朴,略有格调。

“能照彩照吗?”此刻大厅里没人,正放着一只歌后姚莉的新曲,明楼只好喊了一声。

“可以上色。”楼上传来一个清薄的男声,听不出哪里口音。明楼抬头望,一个清瘦的白衫男子正从楼梯上缓步走下来,年纪不大,与自己相仿,一张白净瓜子脸略带点婴儿肥,一双桃花眼大且圆,还亮。

“只是要等的久些。”

“若是照一张大的一张中等的再加一张小的,可不可以收三张中等的钱。”

那双眼睛里荡起几颗星火。

“若是您买我们店里的相框,我不收您钱。”

“那就照一张吧。”

明楼生了一副电影明星的样貌,随意拜了个姿势就像广告画报一样。

“先生英俊倜傥,可以做海报明星了。”付钱的时候那人恭维。

“是您客气。”明楼谦虚。

“若是送人要不要装裱的罗曼蒂克一些?”

“你怎么知道我是要送人?”

“风流公子拍独照,必是送给佳人做留念的。”

“我这个人爱孤芳自赏。”明楼笑的倜傥。那人没在接话,只一双眼睛仔细的看着他,像是在说,你当我傻。

明楼这才发现,这人眼角微红,像是擦了胭脂。

“送给一位法国小姐。也不知留张照片有什么用。”

“纵是相思留不住嘛。”

“留住了又是什么好事?”

“留个念想罢了,提醒自己,有这个人。”

明楼摇着头笑笑。

“先生要不要留个地址与电话,照片好了我们可以给您送去。”

“也好,若是我没时间来取,就劳烦你一趟。”

“那我还是给您开张收据。”

明楼眼瞧着那人在一张空白票据上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画了一只蜜蜂。

他将一只印着华东影城的牛皮纸口袋递给明楼。

“先生慢走。”

这便是明楼初遇王天风的情景了,后来明楼回忆,这恐怕是他们之间,对话最多的一次。王天风是他不到两年里,第四个上线。明楼暗暗希望,这次这个能活得久一点。

 

王天风私下里话极少,对明楼除了情报交换和任务传达,几乎是无言。明楼世家子弟出身,交际客套本最是擅长,可到王天风这里,几乎是绝世神功都打在了棉花上,有去无回,落招无声息。有几次明楼在影楼里躲宵禁,俩人可以说是对夜枯坐到天明。腊月里风紧雨疏,明楼一边讨好汪芙蕖,一边又要应对日本人,也是疲于奔命,夜里为了任务只能在照相馆里躲一躲。照相馆里又放着姚莉的那只歌,王天风万年不变的在二楼靠着窗户坐着,眼睛时刻瞅着对面的海军俱乐部,有时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有时只点着,任他烧出长长的灰烬最后烫了指腹。

王天风烟抽的凶,明楼时常只是靠近就闻到那一股焦熏的味道,是最低廉的大前门,闻惯了行政院里的哈德门和曼丽洋楼里的莫斯玛丽薄荷烟,这味道几乎是刺鼻的。明楼觉着,王天风还能有这么一副好嗓子,也是老天爷眼神不好。

街上偶尔爆出一两声炮竹声,明楼想起家里过年放花的样子,不由得透出笑意,又觉着王天风再看他,便对着他又笑笑,又觉得尴尬,便解释:“往年过年,外滩都是要放花的,我两个弟弟都很喜欢。”

王天风听见了,仍只是看着他。

这无声的注视里,明明是虚无的,却使得明大少不安起来,怪不得人说套话最好的方式不是问,而是什么都不问。

“一个也有二十岁了,一个才十二,都不怎么像我···也不太像我姐姐···”

“许是像母亲多一些···”

“她去世很多年了···”

王天风一双圆睁的大眼睛,眼仁里摄着稀微的寒光,虹膜是淡琥珀色,眼白分明,带着稀薄的桃花色,随意挑眉抬眼,就带起一番锐利,和着三分妩媚。他看了看明楼,垂眼复又张开,嘴唇一掀吐出一个音阶:

“哦。”

 

后来形势严酷,情报员毒蜂也开始执行任务,他与明楼头一次合作是在吴淞路上的一家日本料理店,王天风执行刺杀,明楼接应。后来环境混乱,他俩眼看都要被擒,料理店的后门突然传来爆炸,连着的几个店铺都受到牵连,一时间死伤一地,简直人间惨剧。

待他们二人逃出是非地,王天风扶墙喘气,明楼忽的卡住他的脖子把他抵上墙上。

“那爆炸就是你的后招?”明楼眼里冒火,只待王天风说出个什么字来就把他撕碎。

“对。”

“你给小林的任务,就是让他去引爆炸弹?”

“任务不是我给的,我是联络员,我只负责传达。”

“你知不知道小林会死,你知不知道多少人会死!”明楼目眦欲裂,不知道自己在看一个什么怪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什么权利去定旁人的生死!”

“你在跟我谈权利?”王天风少有的发怒,语调全变了,高亢声嘶,他声音薄,随便拉扯就破了。“家国沦丧,谁的生死由得了谁?你我都可以死,他们为什么不能死?”那一双眼睛受刚才逃亡的影响,被寒风撩的通红,这时候又发火,眼角吊起来,飞霞一样染得浓重。

明楼气急了反倒骂不了人了,只松垮下去,手还在王天风颈间收着。

“那在你看来,为了达到目的,还有什么人是不能死的,无辜百姓也可随意牺牲,我们执行任务,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王天风像是被这句话伤到,怒气沉下去,任由明楼卡着,眨了眨眼看向明楼的颓败。

“那是日统区,没多少中国人。”他说着,声线还是哑的。

明楼松了手,回应他的视线,带着鄙夷和自嘲,像是在说,你当我傻。

 

三月,汪芙蕖开始为伪政府提供进步学生的信息。王天风将桌上的一包药粉推到明楼面前。

“留不得。”

汪芙蕖曾是他的恩师他父亲的挚友和他恋人的叔父,他年少纯真的光影,炙热的爱恋,都有过他的参与。

此时也要变作死人了。

明楼曾是想过的,在漫无边际的长夜,在空旷的家庙祠堂里,他很认真地想,当我过去里的人都死光了,我是不是也就没有活过。

 

夜里汪府设宴,汪芙蕖半醉时节,拉着他的手长叹:“我是不得长寿的人啦,老天爷知道我贪生,故用了着短命的法子惩罚我。过去多少恩怨我们都不要提,待你娶了曼春,什么汪家明家,不都是你们的。日本人这么猖狂,抗战都是痴人说梦的话了,你好好接我的班,以后就是新政府的开国功臣,明楼,你说是不是?”琉璃瓦之下刺眼的灯光里,明楼看了看附上自己手背上枯槁的手掌,又撇向旁坐的汪曼春艳丽明媚,认认真真的点头说是。

他整夜坐在话机前等着那一通不知何时但一定会响起的已知来电,最后接起来,也只有一声:“知道了。”

 

明楼回忆着曼春学生的样子,太美丽,就显得肆意。爱意何其热烈,又灭的那么彻底,明楼并不难过。

他却难过于他的不难过。

 

明楼夜访照相馆,王天风奇怪的很,明楼更是奇怪为什么这大半夜的王天风还是一副长衫齐整的样子。

王天风开门放他进来后就在门边上站着狐疑的看着他,明楼在他的视线里解下围巾脱下外套,随意的挂在衣架上,才转向王天风一副熟稔的口气说到:“也不给我倒杯茶啊。”

王天风径直走到桌前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冷的彻底的残茶递给他。明楼眼角抽了抽没接。

“我来是告诉你,任务完成了。”明楼自说自话的走到他身前,王天风将茶杯搁在桌上,虽然不甚明白,还是接了他的话:“我知道了。”

明楼却是一愣,他对王天风的情报网知之甚少,却没想到他扎的这样深:“你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什么人告诉你的?”

王天风皱皱眉头,一副理所当然又混着莫名其妙的表情对着明楼:“你刚告诉我的呀。”

明楼突的涌上一股鱼游浅滩的无力感。他在桌边坐下,犹豫了片刻还是悠悠开口:“汪芙蕖,他···是我的恩师,还算是我的叔叔。他的侄女汪曼春,我过去很喜欢。”

话一旦开了头,就不难说下去,在讲成了故事,就再也刹不住。

“后来汪芙蕖为了我家家产,害死我父亲,我大姐从此不准我跟汪家的人来往,我告别曼春去了法兰西读书,却也没有很难过。”

“我这也算是报了仇,但也没有什么快意,父亲···总是回不来的。”

“有时候大姐说我的心肠硬,我自己倒是不知道,我是心肠硬还是本就没有心的···”

明楼的声音磁性,在这暗夜里低低的说下去浮上来,像是一把劳累的二胡拉着一只凄惨的情歌。

明楼垂眸断断续续说了这许多,觉着王天风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抬起头看他,并没有皱眉或是嘲讽,面上的表情像是个课堂上走神的学生,但是眼睛却是亮的,还是直直的看向明楼。明楼也看向他,心里无起伏,却在水面漂着,他说不上来想听到点什么,需不需要安慰,特别是从王天风这儿。

王天风就这么跟明楼对视了许久,看着明楼眼里倒映着火光,面上似有些凄凉的神色,才慢慢寻摸着是不是该自己回话了。他眨眨眼清清嗓子:

“你说的这些···都关我什么事?”

 

夏天夜来的晚,白日里日头太长,到了晚上人才能精神。夜浓灯骤,花园口的里弄堂人挨人人挤人,苍蝇蚊子都赶着来讨生活,落脚的空隙都难寻的地方,还有人在拐角卖香烟。明楼等的乏了,就去买了包万宝路,火还没点上,就听得前面一阵骚乱,他定了神去看,就见王天风正与人群之中向着自己走的极快,远处一队警察也在往这边来,一边挥着警棍一边嘈杂的喊着抓人。

之后便是明楼头一次冷眼看着王天风如何杀人。他的手稳枪准,眼里没有恨,恶意也没有。不激昂不热切,他看向目标的眼神,同他平日里看自己,看任何人无异。

明楼扯着他专找没灯的巷子钻,像两只仓皇的野狗,跑得太快太急,耳朵里响彻的只剩下心跳和喘息。终于寻了个白日里卖菜留下的几块木板拼成的摊位,明楼按着他一道躲到那下面,自己稍探了头去看外面的响动,听着身边悉索声以为王天风要起来,明楼头也不回只伸了手虚的一拦,然后长指就触上一段细腻的肌肤。明楼回头去看,夏日里衣衫单薄,王天风上身穿一件对襟白褂,下身一条粗布长裤,此时正靠墙坐了圈起一双腿,裤脚下就露出一段玉白色的脚踝,饶是暗夜里也嗡动出一层浮白的光圈。明楼的这一挥手,正虚握上王天风的脚踝,

就觉得他骨骼细瘦,踝骨凸出。

王天风也正随着明楼的视线看向那自己脚裸上的那只手,太暗了看不清表情,明楼呆了呆忙将手抽回来,又侧了身子向外观察。

“他们往那边去了。”

两人忙不迭的从那又臭又潮蝇虫缭绕的摊位下面爬出来。这一处没有灯,只能借着月光,明楼的心跳沉下去,呼吸也缓了。王天风与他对面站着,他知道他在看他,却拿不定他是什么表情。夜幕是低垂婉约的,城市里霓虹太亮,也不怎么看的着星星,夏天里空气粘稠,明楼忽觉着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去照相馆。”王天风先迈了步子,明楼跟上。

进了屋明楼又扯了他的脖领子,吼了两句又自觉无趣,王天风还是那个鬼样子,我只是个联络员。

“你改变计划怎么能不和我商量。”明楼的怒火终归是无处可去,只能在自己的五脏六腑里蒸成汽,待冷了再化作了水。

“那是你的计划,不是我的,我从没说过我会执行。”王天风的领子已被扯开,露出脖子上的一道乌紫。

“我的职责是执行任务,命令上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命令上没说要与你商量。”

“命令上也没说要你制定计划。”

王天风难得主动开口说这么多话,每一句就像是只伸长了尖爪子的猫,踩在明楼的神经上。他仍然瞪着他,眼里的火烧起来,烫伤了荒原。空气里湿热,蝉虫鼠蚁都躲在暗地里交配。王天风说完了话,再无声息,垂下了眼帘,虽没有闭上,那仅露的一点眼眸也被两扇睫毛遮的严实。他双眼皮极深,闭目仍可见眼皮上深刻的一条沟回直延伸到飞斜的眼角,带着朱砂一样的红。

疲倦,愤怒,再混合上死里求生激发的肾上腺激素,明楼把王天风按在桌上,然后俯身压上去。桌沿狠狠地磕在王天风的尾椎骨上。

两人焦灼的亲了一会,王天风伸手推开他,夏天里衣裳薄,有什么变化都藏不住,王天风喘着气低头看了看明楼的起势,又抬眼带点疑惑的开口:

“怎么还起火了?也不能在桌上啊,要不要去床上?”

明楼几乎是懵了。

他对着王天风那双双桃花眼一时间鬼迷了心窍,亲上去就后悔了,本还猜想着王天风是会抽他一耳光或是继续一副欠凑的样子吊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白他一眼,在轻飘飘的甩出一句“干我何事”。

纵是猜破大天来,也猜不到会是一句“要不要去床上”。

王天风衣服脱的坦荡,情事也顺畅,呻吟喘息具不遮掩,虽还是话少,却极霸道,指挥着明楼这样那样快点慢点,哪里不对就用脚跟敲他的后背。明楼撑在王天风上面,望着他艳情春意的一张面孔,身体正随着情火起伏,心下却在犹豫着着能不能亲亲他。最后俯下身子,在他胭脂色的眼皮上轻啄了一下。

 

明楼在外侧躺着,王天风掀了薄被爬过明楼去抅床头柜上的烟盒,腿间那事物耷拉着就蹭过明楼胸口的一点肌肤。

明楼侧头看着他倚在床头点上一根劣质的烟卷,衬着窗外的一点月光,给王天风留下一个有点柔和的侧影。

“你倒是···百无禁忌···一点也不知道害臊。”

王天风抽着烟看了他一眼,像是没懂,复又寻思了一下,想着明楼是在说刚在床上的事。又白了他一眼,他一双眼睛着实生的好看,瞪人翻白眼都有几分妩媚的味道。“你做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害臊,怎么卸了货就知道礼义廉耻了?裤子还没穿上就开始装君子圣贤,也不嫌累。”

明楼被他呛的气闷,真想把他按在地上揍一顿。眼睛又落到他腰间几道难以言说的淤痕上,又想把他直接按在床上办了。

 

自那以后,明楼与王天风总算有了点别的交流,明楼心想着,再赶上宵禁避祸,也用不着再枯坐整夜了。

 

明楼接替了汪芙蕖在新政府里供职,再不能做暗杀一类的行动,他与王天风也只剩一些情报交换的任务,交集越发的少了。办公室里像个影影幢幢的洞府,明楼有时坐在那把梨木椅上,会生出些临渊垂钓的错觉,脑子里响的永远是嘈杂的电波声,滴,滴,滴。日复一日,分分秒秒,深处孤绝寂寞,数着时间的流水,蜿蜒行过的,活着的踪迹。

八月桂子飘香,伪政府的清缴和戒严行动又起,于曼丽地下室的电台也不敢再用,明楼只有大半夜顶着宵禁的又往照相馆里走一遭。

这半年来两人见面极少,两人说完任务,几乎是顺理成章又搞到一处去了。明楼也不知是不是累极,竟在王天风的床上睡了过去。待转醒,一睁眼就看见王天风正坐在他卧室窗边的一张圆折凳上,翘着腿抽着烟,一只手环抱在腰间,还偏要侧着头眼睛直直的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向对面的海君俱乐部,硬生生将自己掰成一幅胃疼的姿势。

明楼忽的想起,自己似乎从没见过王天风睡着的样子。

“看着什么了?”明楼还躺着,开了呛才觉得嗓子干哑。

王天风还保持着那个变扭的姿势没动,过了几秒才回话:“什么也没有。”

明楼爬起身穿衣服,夜里安静,那衣物摩擦悉悉索索的声音也被放大,明楼虽知道王天风根本没有尴尬羞涩这类的感情,自己还是被这声音弄得却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就没话找话的说到:“我睡了多久。”

“一个钟。”

“···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

“重庆。”

“倒是一点也听不出来,重庆府我去过,花重锦官城,人杰地灵,山水景色都好。嘉陵江上的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

王天风终是转过头头,面色嫌弃的将明楼上下打量了一番。

“关我什么事。”

 

圣诞前夜明楼带了于曼丽参加欢迎长谷川刚的晚宴。明楼在宴会厅里仔细寻了好久也没发现王天风打的踪影,不知他是怎么藏得这么隐蔽。于曼丽按计划偷走了长谷昌刚口袋里的房间钥匙放在侧门厅口上发财树的花盆里,明楼缠着长谷川讲他的上海经济复苏计划。本来天衣无缝的计划,谁知着个长谷川警惕性实在太高,一回了房间就发现自己的密封了的档案袋被动过。王天风此时本已经翻到了窗外,见长谷川警觉至此,只能孤注一掷,他开了三枪,蹦下窗台,被广告牌在身上胳膊上划出一个大口子。明楼和于曼丽挨过漫长的盘查就驾车回了小洋楼,下了车还是于曼丽眼睛尖,瞅见花园间有个人影,此时王天风的血都快要流干了。明楼搀着王天风上到主卧,于曼丽打开了屋里的收音机将音量调大,又出去仔细巡查了一番复带着个医药箱上来。她看着王天风血呼啦的伤口眼睛都没多抬一下,包扎的手法熟练。这又是换水又是上药又是包扎的折腾到半夜,待明楼收拾了一堆血衣绷带床单回身来,于曼丽已经掀了王天风的被子和衣在他身边躺下睡着了。王天风受伤的那只胳膊包扎的像个粽子放在被子外面,明楼走到床头想看看王天风发烧了没有,凑近了一看被王天风睁着的一双圆眼惊的心下猛地一跳,复又发现,他虽睁着眼,却不像神智清明,面白如纸如同行将就木之人枯熬着一点心血不肯归去。

“睡一会吧。”明楼声音很轻。

“···睡不着。”王天风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不敢睡···”

“死人太多···”

明楼心下如荒地野风,刮起来没边际。他握了握王天风被子上面那只手,虽是温的,却不像长在活人身上,不过是块肉。明楼手挨上去就觉得自己的体温都被这一点接触吸走了,没一会心口就发凉。他又放开,伸了手拂过王天风的眼睑,带过他蝶翼般的双睫,帮他合上眼。

楼下的收音机里,传出他多次在照相馆里听到的那首歌:

我得不到你的爱情

像冬夜里没有光明

你不给我一颗赤心

像黑夜里头找不到那踪影 

我得不到你的爱情 

像春花没有雨淋 

你不给我一颗痴心 

像梦里春花留下一点幻影 

我要你的爱情 

我要你的痴情 

你不给我温馨 

何处有热情去找寻

 

过了年明楼又去了一趟照相馆,送给王天风一张姚莉的唱片《秋的回忆》。王天风拿着那张张片神色古怪。

“你不是喜欢?”明楼见他翻来覆去的瞅着那唱片,忍不住开口问他。

“谁说我喜欢。”

“那你天天听?”

“我懒得换。”

“···不要还我。”

“你拿去吧,我懒得拆。”

明楼提醒自己切不可杀害革命伙伴,这可是跟他搭线时间最长的一个联络员了,他两年里死了三个上线了,千万别冲动。

明楼又说起他的新上司藤田芳政似乎在怀疑他。

“那就留不得了。”王天风捧着杯茶捂手,一张惨白的脸隐藏在茶水氤氲出的热气里。

 

藤田芳政是军界政要,平日里都有警卫队左右,行踪又难以掌握,以保住明楼为首要条件进行刺杀,实难成功,几次策划都无功而返。再后来,王天风突然就与明楼失去联系,霞飞路上的照相馆也关门的彻底,没一个月就成了皮货行。明楼也不敢使用电台,一时间与于曼丽孤立无援。

开春后藤田芳政送夫人回东京,明楼在办公室里接到藤田遇刺的消息,桌上送来两张刺客尸首的照片。

明楼当初自己说过的话还在耳。

留张照片有什么用?

留住了又是什么好事?

他说什么来着,纵是相思留不住。

上海的天,和着春雨藏着雾气,还有燃烧炉里冒出的烟,无尽的灰烬,被细风一吹就融在一起。白昼里日光也冷,天亮的有点过头了。

明楼坐在汽车后排,迎面一辆卡车,上面支出来许多手脚。

明楼喊停车!

不等明诚下车,明楼就推了车门出去。

那些尸体——全的,不全的,许多的手手脚脚绕在一起,明楼转身向着那卡车赶了两步仔细看。

什么也看不到。

明楼心想,原来那女子是比我运气好的。

 

明诚走进,喊他“大哥”。

明楼想说话,又觉得干哑。他强咽了口唾沫,才说道: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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