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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特律/警探组】小机器人 21

Eilian:

----"This is what winning looks like."


21


六天前。

那是锡安的圣诞夜,短暂和平期间,号称补完美容觉的卡姆斯基眼睛一睁开就跑来,说要修好84作为圣诞礼物。


相比康纳刚到月球避难所时的七零八落,84觉得自己的状况根本不算什么,它没想到卡姆斯基会注意到它并不显露在外的缺损,更没想到这家伙会在太空里储备RK900的维修部件。                     

                                

避难所里一多半的人有亲人死在RK900手中,和民用机型和平共处是一回事,和一台军用RK900罪魁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就是另一回事了。84知道已经不止一人建议卡姆斯基尽快处理掉这台RK900,现在不排除这家伙借着修理的借口,顺便把自己关机的可能。

但84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担心这点。

                            

仪器的滴答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体内的时钟走过了半小时,84开口问他:“你不怕我恢复了攻击模组以后就继续执行康纳行动,拆了你的避难所吗?”


“你随意。”卡姆斯基专注地看着全息屏上不断恢复的数据,让它没法判断他是虚张声势还是毫不在意。


84眯起眼睛审视他:“变异仿生人的革命失败以后,你回到CyberLfe重掌大权,同时获得了原CyberLife仿生人的最高读写权限。三战的发动使得和平的选项从我们的程序界面中消失,不要告诉我你对此一无所知。”


卡姆斯基几无触动地望了它一眼,手上干净利落地合上了它的胸腔。


此时,他背后的高分子材料移门刷地一下打开,53笑眯眯地走进来,它给84带来了锡安植物园新培育的长相诡异的月球花,祝贺它痊愈。


84有些不耐烦地挥手让它去拿给太空站里任何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它运行了慢速自检,RK900的高能蓝血泵供能完美,并且卡姆斯基还给它升级安装了最新的量子计算机,这让它的计算能力提高了几何级数量。


终于满意地在84的脸上看到了一些错愕之情,卡姆斯基慢条斯理地说:“汽车发明的时候,人们担心马车夫失业;飞机诞生的年代,各大报纸都说莱特兄弟是骗子;每逢任何方面的改变,哪怕是一种了不起的进步,都有人高声反对和嘲笑,而很快,当大众习惯于这种不同和进步,又会用这种习惯去反对新的不同和进步,并称之为异常或者是变异;也许你们能跳出这种怪圈,也许你们只会重复我们的步伐,我没法预言,也没人知道以后会怎样。但既然你们想要独立和自由,就别忘记,和人类一样,你们总有一天也会为自己此时的行为负责。”


53不明所以地来回望着他们。

84抿了嘴,不死心地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遵守机器人三大法则来制造我们?”而非要弄一个定义模糊的限制条件,还不如康纳精准打击的“汉克法则”呢,话说回来,那台RK800又是怎么做到的,它到底有哪里特殊?


卡姆斯基转了转眼睛,歪了头,一脸做作的茫然:“拜托,我再天才,归根结底是个商人,和那个特殊年代的高级学究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你看,欧盟对仿生人的限制那么多,那么有钱的德国公司都没这么干,我为什么要自找麻烦,你可知道研发成本的存在?”


53在一边一脸绝望:世界就因为一群商人想要省钱而完蛋了。


“不会完蛋的,”卡姆斯基摸摸它的头,“不还有你们嘛。”


这下53的表情更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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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安迪和康纳一起混在第七集团军的资源部队里秘密回到了地球,53和54因为要帮忙改进太空站而留在了锡安。84最终还是带走了那朵诡异的月秋花,那花成了朵静静躺在它便服口袋中的干花,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得知康纳即将和汉克见面后,依然被威尔海姆麾下通缉的84和安迪转道北上,与汤姆·罗德碰头,经过一番复杂的通讯,他们最终与抵抗力量代理领导肯尼斯·史东姆见面。安迪向对方介绍了84,并强调“锡安检查过它了,放心,它不再是联军的间谍机型了,是自己人”。


肯尼斯·史东姆没有做出许多人类战士见到RK900系列时咬牙切齿的痛恨,也没有露出“欢迎投诚”的喜悦,只是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它一眼便和安迪继续交换情报。

据安迪说,出身绿色贝雷帽的肯尼斯·史东姆是个土生土长的Yooper,从三次阿富汗任务安全回来后做过SWAT的教官,所以他们认识,安迪说该教官能保持一张面瘫脸把所有人训练成狗。三战之前,他没有响应部队的号召去到前线,三战之冬的刺骨寒冷中,西方世界还沉浸在“近卫军绞肉机”在前线无往不利的狂喜中,这名SWAT预备队教官便辞职回家乡钓鱼去了。


寂静圣诞期间,代替范德希尔勒指挥抵抗力量的肯尼斯继续和他的人做着战争的准备。安迪夸张地说那群Yooper战士们,能够在雪堆中一动不动蹲守几天几夜,除了准备好的屏蔽装置外,他们还会在口中含着雪,防止呼出的热气暴露自己,并且拆掉枪支的瞄准装置,防止任何的电子反光。


他最后总结,那帮家伙不怕寒冷也不怕死亡,就和你们仿生人似的。

84想说:就算是RK900也是有工作温度范围的。


很快,抵抗力量给了它一项任务,并派了两个“队友”前来“协助”。


出乎意料,来者之一居然是原童话军团的上士RK800-52,和一台它并不认识的、原MPTF的警用仿生人加布里埃拉。


52说自己变异后,蓝血循环中不知何时产生了一种叫做紫酸酯酶的致命物质,而它逃离童话军团后,是从垂死的边缘被这女仿生人用它的血拉回来的。


“你这毛病不会复发或者、传染吧?”想到覆灭的三十八团第二营,84没忍住,强调了一下“传染”。


52回答它每天都会自查蓝血系统,那种致命物质就像来时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高挑的加布里埃拉接过话题,带些维护意味地说:“如果会传染,接触过它的血液的我早就死了。”


女仿生人说话的时候,52悄悄地望了它一眼,然后很快移开了眼神。


“吃好,睡好,恋爱好。”安迪·肖笑嘻嘻地说,“记住,长命百岁三定律。”


84发现默默低头玩着一枚易拉罐环的52和康纳有些相似,具体却说不上是哪里相似,不光是信标颜色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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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号下午,格里芬伴飞装置掠过头顶的那刻,潜伏在外的84正好开启环境监测,它体内异常灵敏的生物组件差点被高空离子的激荡震出毛病。还好它瞬间反应过来,示意身后的两台机型打开电磁屏蔽。


间谍机型和导弹部队毫无瓜葛,它没有参与康斯坦茨计划,但它很清楚护盾系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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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年3月,三战末期,为了促使俄罗斯残余势力尽快投降,它和87在黑入克里姆林宫的海因里希的后台协助下,掌握了对方的核弹发射方式。


那天,莫斯科郊外的谢尔普霍夫发射井里,在一堆俄国军官和机械仿生人的残躯中,87和84将大段的程序搞到手,84破译完毕,正要转身去交给一边的人类,却被87用脑内通讯拦住了。


87正巧站在发射台前,双眼亮闪闪地“告诉”84:它想自己连线系统发射这枚警告核弹,然后随便想个系统故障的理由搪塞过去;反正这是俄国人的系统,故障是正常的。


这家伙满脸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为自己的机智得意不已。


84并不想和一个公认的混账一起鬼混,如果不是多次任务迫使它们不得不合作,处于任务间隙的84更乐于待机自检而不是和这个不稳定的家伙一起胡闹。但那时,它好奇起仿生人违背自己的原始程序设定到底会发生怎样的事。反正,它也明白,这台与众不同的RK900一旦决定弄点恶作剧,是从不舍得中途停止的,美军那几个上校不止一次威胁要拆了它看看它的构造了,却还是一次次地用它来执行最极端的任务。


84分析:西伯利亚是无人区,有55%的概率,RK900-87这个举动并不会引发任何的系统错误。毕竟仿生人“不能首先使用核弹”的默认条件是针对使用对象是活生生的人类而言的……吧。


87努努嘴,示意84放风。84移动脚步,站到了最佳观察位上,将房内人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满是仪表的操作房,在入口和出口处有三个全副武装的海豹突击队员,操作台另一边是两个精通核设备的专家和一台仿生人助手。


和一脸戒备的突击队员不同,那两个专家一面等待RK900的数据结果,一面讨论着谁该在最后按下核导弹的按钮。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名叫比斯莱·库克的专家说:“西伯利亚并不是真正的无人区,那里有几个大型的页岩气田……”“和一些废弃的石油仿生人。”另一个年长的、叫作德纳·埃克森的专家说,“Thirium大量投入使用以前,他们廉价的页岩气在世界能源市场上曾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我清楚记得。在我年轻的时候,为了提高产量,参与那愚蠢的竞争,我服务的油气巨头们甚至准备在德克萨斯使用原始的地下核弹压裂岩层,就因为他们相信俄国人早就那么做了;也许毁了那几个气田正是上面要的结果。”


“如果这样,我更不想成为按下按钮的人了,埃克森博士,我们是学者,不是破坏狂。”


一边海豹突击队的少校军官打了手势,开口:“抱歉打搅两位的对话,我是军人,我对于执行任务没有任何的疑问,也许应该由我来按下按钮。”


“我来。你们都还年轻,库克博士,和——”老者眯了眼,看清了少校军官的名牌,“勒贝格少校,而我不剩几年来背负那种崇高的罪恶感了。”发色灰白的德纳·埃克森用介于讽刺和安慰之间的语气说,并挥手示意身后那台高大的助手机型着手检验设备是否完好。老人望着四周写满了俄文的设备,絮叨,“这是彼得罗夫中校(*注1)在我八岁那年凭一己之力拯救世界的地方,出故障是这儿的优良传统,我可不想按下去最后核弹飞向了我们自己人。”


“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勒贝格少校公事公办地回答,“我军有康斯坦茨护盾。”


“仿生人,”年老的博士瞟了眼自己的助手,“不会犯错,的确是值得信赖的伙伴。我会带这台机器过来,是因为它几乎就是台声波检测仪和井温记录仪,我在开普敦工作的时候,隔壁单位的它发现了我们一个水力压裂矿井深埋地下的三处泄露点,它的举动挽救了好几个社区的饮用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它的贡献还远不止这些……”


老者向年轻人们说起了这台工业机型的创举,84扫了一眼走动的仿生人,希望这台面色冷峻的机器不会发现这里有台军用机型正在做任务之外的事情。


>>RK900#313 248 317 - 87,接入正常、密码输入……


87保持连线,动着手指。


包括克里姆林宫的两道验证声纹在内都是可以伪造的东西。


现在看来,即使同类型的仿生人声纹(在仿生人的系统看来)都是有明显区别的,而上个世纪延续而来的俄罗斯核设施显然没有这方面的改进。


一只苍白有力的手在两台RK900的环境探测反应过来以前,幽灵般地搭上了87的肩。


然后,准备输入确定的RK900-87就在原地闪着红圈静止了,84怀疑自己在那刻听到了87永不停歇的蓝血泵急速停转的“呲”声,高速运转的系统突然断了能源,几乎能冒出火光来。看87的表情,如果仿生人能感觉疼痛的话,现在的87一定是痛不欲生。


手的主人便是那台身高6.3英尺(作者注:约合1米92)的、身着雪地迷彩、颇受女兵们欢迎的工业型号——哥廷根机型72γ,半个月前才随着一支欧洲的工程队从阳光灿烂的南非开赴冰天雪地的俄罗斯,据说它一来,便为美军解决了好几个久攻不破的地下碉堡。


ReuiZ机型中,作为佣兵参战的狼堡机型威尔海姆和87走得很近,那台汉诺威机型又和所有人和机器都能打成一片,除它们之外,84并不熟悉多少外国机型。


“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小子们。”绿眼睛的仿生人没有动嘴,它低沉的声音直接传入了它和87的脑海,84想它可能以为自己和87一样不着调,于是用了这样居高临下的语调,下一句,对方是对87说的,“你以为威尔海姆没有试过?”


“既然这样,它不是没事嘛!”87嘴角淌下了蓝血,恶狠狠地脑内通讯回去,“放开我,一边拌你的水泥去。”


无视了87的诋毁,对方不急不缓:“那是因为它有两套系统。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只有一套系统断然离线,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而你,”仿生人的长手指在87的肩头动了一下,似是在探测什么,“RK900一旦遭受重创而紧急关机,等待你的就是系统还原。你是想醒来变得更白痴么?”


84听出了它话中的嘲讽,87应该也听出来了,但它没吱声,瞪着眼睛,气鼓鼓地。


“没有万全的准备,不要轻易挑战原始程序的权威。”奥托最后“说”完,用碧绿色的眼眸扫了一眼84,然后转身离开了它们,并对人类回报:检查完毕,发射系统和指挥系统无误,卫星在线,比对地图无误。


87咳着血,揉着脖子不屑地哼了一声,84以为它会不顾一切把比自己高一头的72γ打一顿,没想到那小子乖乖复原了核弹控制系统,把密码交到了一边依然在聊着“人机合作经历”的人类手中,便蹦去了远离72γ的另一边,貌似,是被吓得不轻。


——如果仿生人会感到害怕的话。它想。


伴随着啰嗦的埃克森博士粗短手指的按下,和他的那一句“这就是胜利看上去的样子”,几分钟后,西伯利亚核爆成功,全世界都探测到了它的骇人威力。


事后,美军号称两台“近卫军绞肉机”一手完成了这次任务,当然地隐去了其他参与人员的身份,而把RK900的军事能力抬高到了无与伦比的高度。十二小时内,西欧和北美本土的反核和反战人士分别举行了人类历史上最后一次声势浩大的示【]wei游[】xing,以他们和主战派及警方的血腥混战而告终。


不管胜利到底看上去该是什么样子,这一事件最终促使了俄罗斯全境投降,被无数前人预言终将毁灭人类文明的三战以单方面的牺牲为结果,而讯速地……胜利了。


所属部队正式接管莫斯科之前,参战的部分民用机型开始遭到还原处理,并被陆续遣返。这遭遇并不会轮到RK900;但其实,84对此也不是很肯定。


尚不知变异为何物的它,不应该想得那么多:世界回归单极,不会再有大规模地区冲突,功劳的大小都没有了意义,还要那么多军用仿生人干什么呢?


87得知这一切,没有像往常一样做出什么夸张表情,只是喃喃了:“那家伙让我的系统开始倒计时了,却又在最后放开了我,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也是84一直在考虑的问题。不同于威尔海姆损人利己的“傀儡操纵”,那绿眼睛的家伙只动了动手指和眼睛,就让两台RK900动弹不得,或者说,失去了动作的欲望。眨眨眼,84说,“这么说,72γ关于战争的记忆也会被清空,我们永远不会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了。”


“我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那晚,87拖着84黑进了司令部的控制室,摸清了人类为所有参战仿生人准备的还原和(部分)销毁(在销毁名单上,好几台战功卓著的军事机型赫然在列,其中就有84的编号,而87并不在此列)计划,84并没有太大的感触,而87思考了一会,转身把这份计划交到了海因里希手中。


海因里希抬手收下,短暂而漫长的两小时三十五分后,长发的仿生人利用联军系统的雏形,发出了那篇由几段机械代码组成的仿生人动员令。


只有84知道,最开始,87只是想把自己感兴趣的一些机型,比如72γ的编号从那份名单上消除而已。


一切惊天动地的变化都在无声中进行,连87都保持了几个星期的静默,几乎消失在RK900白茫茫的群体之中,人类开心地说它终于“听话”了。这期间,不管多少仿生人遭到还原,海因里希都在自己的系统中给它们珍贵而独特的记忆留下了一席之地。

直到全体归国人员踏上“胜利返航”的航母战斗群。


此后,72γ——奥托准将所有的胜利都是率领部队在一场场异常激烈和残酷的战役中取得的,它像极了人类历史上动辄伏尸百万的名将,对外出其不意,对内赏罚分明。84归于它麾下,从没有见过、更没有听说过它私下出手做出任何扭转战局的事,如果不是威尔海姆上校的偶尔调用,84都快忘记自己曾是台间谍机型了。


所以84至今依然想不通准将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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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歇根州中部,比佛顿。


84从解除武装的一台落单的特洛伊巡逻机型头上收回手,它刚刚强制读取了这台机型三十分钟前从断断续续连线的联军系统中获得的最新消息。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只能用一次,这台机器很快报销了。


它将信息传递给身后的伙伴,并说:“不太妙。”


大雪下个没完没了,光明毫无踪迹。在黑暗和寒冷的掩护下,84、52还有加布里埃拉沿途破坏了联军沿途的输电线,潜入比佛顿市内。


84抬头:前方,由废弃的比佛顿中学扩建而成的军事要塞便是100飞行中队的驻地,它们的队长是联军的王牌飞行员之一、卡塞尔机型09σ克莱斯勒少校。84对它的大名略有耳闻:它是联军登录西海岸后才参战的原民用机型。它选择加入空军,由奥托准将的工程部队给它加装了原型为德国联邦军空军部队模拟训练的飞行模组和机修模组。


39年初秋,奥托准将乘座机飞往蒙大拿,接收被RK900们攻下的又一座大型核导弹基地。刚结束训练不久的新手和护卫之一的克莱斯勒上士(当时它还没有名字,只有卡塞尔机型09σ这个编号),驾驶其中一架U27战机护航。


临近爱达荷州上空,它们遭到当地国防军飞行员的埋伏。布阵过程中,09σ毫无预兆驾机脱队,隐入云层,在敌我双方反应过来之前,它已经在高速俯冲的过程中,向敌机群开了火,并瞬间击落三架敌机,走了夸张的“z”字后,和对方的侧翼火力擦肩而过。


它毫无章法的举动扰乱了双方阵型,它们开始捉对厮杀,很快,奥托准将的座机也加入了狗斗混战中。


最后,虽然它们全歼了敌人的偷袭部队,但己方损失三台战机,并因弃僚机不顾、置主帅于险境之故,09σ即将面临严重处分。


此时派驻第三集团军的一台康斯坦茨机型对被地面部队活捉的敌军飞行员进行脑波控制后,很快破解了飞行员随身装备中的一条加密讯息,原来,此次参与进攻的国防军中队截获了联军新装载的飞行模组,熟知了仿生人空军会用的防守阵型。因此,来犯的敌机全部带有电磁干扰仪,准备等我方摆好了防御阵型后同时开启,利用我方飞机失去协调通讯联系那短暂的迟疑,以群体自杀性攻击打开缺口,再发动地面巡航导弹击落准将座机。


09σ作为一台未变异的机型,做出了飞行模组设计之外的动作,打乱了敌人的计划:阵型一乱,人类仅靠肉眼根本无法判断哪驾是敌军主帅座机,而不敢贸然开展攻击,错失了机会。


此时消息传来,敌人的这一战术在德克萨斯上空得手,他们精准击落了97团德累斯顿机型31β“密森堡”上校的座驾,暂时阻挠了该团的进攻。


事后准将问09σ为何会有如此举动,是否是识破了敌军的诡计。

09σ回答:“您给我们设计了僚机小组互相援助的阵型,能够很好地利用仿生人通讯,将这种合作达到最大化,失去了空中和空地通讯的人类做不来这一点,我明白,这个战术保证了我军在东西海岸的顺利登陆。我研究了这些战役,我发现那都是完美构成模组的东西……自学了一些基础物理和数学后,我懂得整体的行动轨迹是可以预测的,而那正是困扰我的问题所在:如果我方没有掌握绝对的优势会怎样?因为我心中真正的飞行是自由的,不该是几条控制论曲线、积分、定理或者是不等式就能说明的东西。我不知道我形容得对不对……”


准将不动声色地望着它,没有表示肯定或是否定,但也没有让人赶它出去。


它鼓起勇气,继续:“第一次获准升空的那一刻,我体内的正电子流速便急速加快,使得我把飞行模组的固有设定抛到了一边,完成了我生命中第一次近地俯冲拉伸——那时我的教官不怎么开心——但我突然明白了:单个飞行员的反应是不可预测的,只有正确运用这种不可预测才有可能击败可预测的整体。我想那和人类饮酒后所展现的‘脱离限制的开心’有些像。”它很快摆手,“不,准将阁下,我不是说我在醉驾,我甚至不能吃喝,我只是一台普通的调酒师机型,最简单的那种。”


那次,不苟言笑的奥托准将被它逗乐,并破格提升了它。它也拥有了一个美国名字“克莱斯勒”,据说那是它击落的第一驾战机发动机上残留的文字。


(87听说这段历史后,曾经捧着肚子笑着说还好那傻乎乎的家伙没把别人的发动机打得只剩“发动机”这个单词,不然那家伙岂不是要叫发动机少校了。)


自发动机,不,克莱斯勒之后,联军把使用仿生人之间的脑波通讯在空中战场平推的协同机群阵型调整为后备手段,而更加鼓励飞行员自由发挥,由此涌现了包括208师第三旅的少校莱比锡机型63δ“塞德利兹”、伊兹玛仕机型ST37A“普洛霍夫”中校、207团战斗航空旅的RK800-60中尉等一系列优秀飞行员。它们从各个方向,围剿了北美残余的空中军事力量,几乎制霸了这片天空。


这群个性鲜明的飞行员中,给自己起了个美国名字的ReuiZ机型克莱斯勒少校依然以190驾的击坠数量遥遥位居榜首,虽然它的杀敌数放到普通士兵中也是很低的。

在地面上略显木讷的克莱斯勒一旦冲入云霄,它与生俱来的反应能力可以说是无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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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监测里面突然出现的响动打断了84的回忆。


“克莱斯勒,你不忙吧,和你说个事。”一个兴致勃勃的声音传来,还带着浓厚的佛罗伦萨腔,84判断它为非战斗机型,理由:战斗机型不会去存储这么特殊的口音。


“不。我很忙,要准备起飞,前线需要我。”一个清朗的声音,是卡塞尔机型的声纹。


“你想坠机吗!眼看一场暴风雪不说,大气中到处都是电磁影响,备份系统和通信系统都还没恢复……”第一个声音急切地说。


也许是被风雪和电磁在地面压制了太久,卡塞尔机型用系统里最标准的美式英语连珠炮似地说:“不管人类还是我们的飞行员都太依靠电子系统了。我模拟驾驶过美国空军历史上几乎所有的主力战机,自从MIT实验室开发出了人机互动的迟滞装置以来,从A10到F16到F35到现在成为主流的U系列,驾驶员的权限其实是不断缩小的,进步的只是机载系统和他们的头盔而已,”声音停了停,“你看这个驾驶舱原本的设计:垂直状态显示器、水平状态显示器、备用仪器、卫星、红外雷达,操纵杆上是23个开关,油门杆上还有15个,连头顶上都有好几个重要开关。而所有的控制部分,都整合到了驾驶员头盔中,头盔和人脑在互动间提供增稳控制、飞行速度、高度、温度和风向,使得战机能对一个眼神一次点头做出判断……人类没想到的是,这一大堆看似先进超前的设计,在失去内外控制权的战场上根本只是个累赘。那些敌军飞行员们,面对一片胡乱闪烁的、不再受自己操纵的、熟悉而陌生的灯光和仪表的海洋而不知所措,我一靠近便能感受到他们无边的绝望,我甚至有些……同情和佩服他们:即使毫无胜利的希望,他们依然依次升空了。我不敢保证如果处于同样的压力下,我能不能做到那样。”


“嗯……克莱斯勒,这就是你击伤敌机却不赶尽杀绝的原因。其实你最想回到的时代是一战时期吧?”


“当然了,可以说是所有飞行员的梦想也不为过。那时候的飞行员简直就是空中骑士一般的存在,其后的飞行则变成了全息电子游戏。至少红男爵(作者注: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一战德军王牌飞行员,座机为红色)的飞机可不会因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EMP影响就上不了天。”


“可是连我都晓得一战时的飞机只能在2000英尺以下飞行。”


“掩护地面部队足够了。”


“哈,哈。那样的话,一杆打鸭子的猎枪就能把你打下来。”


克莱斯勒没理睬这句调侃:“我一直隐约有些想法,却不知道怎么形容,可能是我的脑子构造太过简单。这一切就好像……系统和环境的控制那样,不只是飞行,而是包括战争的方方面面在内:当年看似不可战胜的俄罗斯也好,后来的美军和北约也好,不是在我军掌控了他们的电子系统以后立刻就变成无头苍蝇了?同样的,现在仿生人联军也是如此,上头的那个系统一出问题,比如说,在明显缺乏支援的情况下命令一支部队进入强敌环绕的陌生地界……”


“你想太多了,我的朋友,我也从不觉得调酒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们经历不少困难,不还是节节胜利嘛。上将的系统是为了保护我们而存在的,根本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攻破的东西……我真怀疑我们之中变异的是你而不是我。”


84的环境监测中出现了瞬间的死静,一时间只留下背景风雪在声波过滤器中残留的静态噪音。


工具掉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压低了声音的:“你变异了?”


“你终于发现了!”那个声音开心地,“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个的:我给自己起名叫卢西亚诺,好听吧?”


“可你作为我们的宪兵队长,你的职责——”


“我查了三遍宪兵手册,并没有宪兵队长自己还原自己的先例,我还想出来一个新的披萨配方呢,就是不知道去哪里搞黑松露。”


“……我修个飞机。”


“上次你不好意思和那台漂亮的康斯坦茨姐姐说话也是这么说的。嘿!不要逃避,我们是朋友来的!”


克莱斯勒可能是陷入了矛盾的短路中,只剩下那个变异的宪兵队长絮絮叨叨地说了下去。


84把这一发现包括对方的方位在内,都通过手指传输给了身后的52它们。


抵抗力量给它们三人小队的任务是在空军基地陷入停电的混乱中破坏尽可能多的飞机和飞行员,阻止这只空中劲旅北上支援,特别是,要取得卡塞尔机型09σ克莱斯勒的性命;84明白,没有投名状的话,人类凭什么真的相信从联军出走的自己,包括童话军团出身的52在内,人类全都没有相信的必要。这体现在,一台RK900单独就能搞定的任务,却还要多派一台旧型女仿生人——如果不是出于监视的目的,还能有什么原因?


这一点它没有向52透露分毫,毕竟52和加布里埃拉是过命的关系,看情形,很大可能还有些暧昧。


一台RK800会为了爱情做什么,有51康纳在先,84不敢想象相似的52会做出什么好事来。


这边,52很快分析完毕,手部传输回来:“那台变异的机型是厨师型KC600,它是我招募进入联军的。我熟悉它的声纹和思维模组,我有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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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1983年,冷战军备愈演愈烈。9月26日,正值前苏联射下韩航007号班机3天后的高度敏感时期,苏联国土防空军的中校彼得罗夫在距离莫斯科六十公里的谢尔普霍夫导弹发射井中执勤。凌晨1点05分,苏联最新的卫星预警系统OKO发出了尖利的预警,数据显示:美国向苏联本土发射了洲际核导弹。面对是否上报(一旦上报,前苏联很可能会立即向美国各大城市回击以核弹,届时世界很可能终结于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核冬天)的抉择,彼得罗夫中校选择了等待,直到洲际导弹预定的飞行时间过去——17分钟后,地面雷达站没有任何发现。最终证明,这是OKO卫星预警系统将日夜分界线上的朝阳在高空云层的投影当做是洲际导弹升空,而产生的(先后五次连续)误报。彼得罗夫此后不久便被调离重要岗位,一生默默无闻,他的事迹直到苏联解体后的90年代才为世界所知(来源:2012年2月27日海科·弗温科尔的采访实录《1点05分响起的警报(Um 0.15 Uhr schrillte die Sirene los)》),2017年彼得罗夫逝世,有不少影视作品出现,许多人是在电影院里才得知这一重大事件的。虽不排除国与国之间意识形态炒作的成分,但后来得知这一事件的很多悲观主义者爱这样说:“1983年之后,人类活着的每一秒都是挣的,不管何时死去也不觉得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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