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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靖】观沧海

旧客疏:

一个一方死亡的断章。

其实是看了一晚上的商博良,手痒想模仿一下江南的文风。

最近都不太想写东西,唉。不能再做咸鱼,我要振作起来。



“你父亲最后一次出海的时候,也是在泉州这座山上和我一起饮酒。”蔺晨挽起衣袖,流云从东方吹过天际,半山松柏沙沙作响。他们脚下是峭壁斜出的巨礁,皎白的银鱼跃出水面,像是拍碎在山崖上的浪花洄游入海。

萧庭生接过酒爵。他惊觉他的帝师已经老了。蔺晨曾是一个惊才艳绝的剑客,天下都拜服于他的风流,或心膺他无所不知的神秘。但他白云的衣冠不再如横塘鹤影一样疏练旷达,已有落叶能停在他的肩上,玉束的高冠里也有了稀薄的银灰。

“老师今年应有五十五岁了。”年轻的帝王饮尽青铜爵里的酒,注视着蔺晨眺望海天尽头的视线,“您在这里等父亲的龙船,算算已经等了有二十年了。”

“是啊。我每日都在等龙船的桅杆刺破天际巍巍归来,可能看见的,除了云与日月,就只有翱翔的海鸟。”蔺晨叹了一声,却是笑了起来,“可我还想等等他。他不告而别是想寻访瀛洲给我个惊喜,像他那样的人想做的事一定会做到。只不过现在这个惊喜不是瀛洲的消息,而是他归来的船帆。”

萧庭生无言沉默,将酒爵放在桌上。

“可您已经不再年轻了。”萧庭生轻声说道,“或许您穷尽一生都无法等到这艘船,等待又有什么用处呢?”

“年轻人总是畏惧等待的。”蔺晨听着礁石下的海浪声,飞鸟的双翼划过水面,在停栖时收起羽毛,发出清亮或低沉的鸣叫,“我想过出海,但每每在前夜总是会惊醒。我畏惧看到残破的遗骸,甚至为此心绪紊乱到捏不住算星位的算筹,也校不准指方向的司南。”

“所以我在此驻足,停留,一日一夜又一日一夜,突然有一天我就不那么想出海了,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这样我还能日日都对着海的尽头充满期许地眺望,比起这个我更不想面对的是一根风浪催折的桅杆。”蔺晨为空了的铜爵倒酒,海风拂动他的衣袖,潮湿的空气让那些薄纱的装饰也无法轻盈飘起,萧庭生忽然就觉得他像个被看不见的海风拘禁的囚徒,期盼就像铁窗外的阳光,永远只会虚情假意落在他的肩上,从不让他触摸到真实。

真实也是残酷的,就像阳光后面的太阳,只要触碰一个指节,就足够让他为此身化焦灰。

“可这样是毫无意义的。”萧庭生慢慢摸着对坐的石桌边缘厚重粗糙的纹路,他袖中的奏折沉得有千钧重,几乎压的他抬不起手来,“万事都要有个结果。您不想要个结果吗?”

“我想要结果的时候,我还没有准备做好选择。等到我终于忍不住想要选择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已经不想要结果了。”蔺晨轻轻摇了摇头,“等到一个人头发开始变白的时候,再去想年轻时的事情,就会发现有些并没有来得及做出的选择并不比做出它好。”

“况且我也老了。”蔺晨尝了一口他杯中的酒,发现它已经在海风的腥咸里变了味道,很快他笑了笑,慢慢抿着将那有些咸的一杯酒喝了下去,“我回想你父亲的样子,发现越来越难画出他的脸。再翻看曾经的画卷,总觉得里面的人不是他。”

“我想多一些时间想想他,就在这里看看海,听听风声,看一年年海鸟乘着南风从远处归来,期待其中有一只或许在旅途中曾经过他的身畔。”蔺晨放下喝空的酒杯,忽地自顾自笑了一声,摇摇头,“我总觉得他会回来,等扣响门扉进来时会给我一个拥抱,就像当年靖王府门前,他率军镇压了他兄长的叛乱后拥抱我的那样,把不安和悲哀都挤进我怀里,而我就笑着对他说欢迎回来。”

萧庭生只觉得无言以对。他眼中映着蔺晨的影子,那些曾经飞扬的意气,令他感叹心折的,从他袖底抖出的风月浩叹,化作云神飘扬衣裙一样纷扬浩荡,天下为之一叹的绝世风华的一剑都找不到了影子,他静的就像一块沉浸在海浪里许多年的顽石,只在石底留着当年一道船锚刻下的道标。

萧庭生想了很久,最终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一样把手伸进了袖子里。

蔺晨按住了他的手。

“收起来吧。”蔺晨低声开口,“今天的日出很美,我还想再看一次。”

萧庭生注视着他,良久,年轻的皇帝收回了手,起身行礼,“我不打扰先生。”

蔺晨轻轻点了点头。萧庭生站起身来退出亭外,有侍卫很快聚集在他身后。

“这本奏折没用了。”萧庭生抽出袖中的奏折,看也不看地丢下了万丈峭壁下的海中,无声长长叹了口气,“把卷宗都销毁吧,不要把发现龙船龙骨的消息传到先生这里。”

他最后看了一眼高处亭里的蔺晨,眼中仿佛有些莫名的悲哀与了然,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顺着来时的路离去。







PS:日出很美那句话的意思是阁主其实已经猜到了庭生想告诉他的是先皇陛下确切海上失事的事情,但是他拒绝听,还想怀抱着期待的心情每天看着日出盼望景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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