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特律/警探组】小机器人 8
你好，安迪·肖，我是PB700编号455 530 008 -21，我的名字是戴蒙。
CyberLife的访客餐厅在整个东密歇根都榜上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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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KC600是CyberLife2037年开发的面向高端用户层的仿生人厨师原型机，2038年3月，CyberLife附属B-3楼的员工及访客餐厅获得米其林3星4叉勺的评级。（《小机器人》7）
【这种人物在平行时空中的再现真是太令人感慨了。】
查理接下去说：“面对宪兵队的质询，这位小机器人给出了‘合情合理’的解释后，”男人笑得狡黠，“那群武装到牙齿的家伙居然就这样放过了我和汤姆，让我们重新上路了。现在想来都不可思议——”他和戴蒙又吻了一下。
【请容许我也进行“合情合理”地分析……或许他的借口是3|p？？？】
----a version of myself I don't even recognize
8
“那时，我从准将的眼中看到我加入联军后将要面对的血腥，”一个声音轻轻地说，“如果它再多看我几秒，我就要当场变异转身逃跑了，是康纳它们救了我。”
另一个声音说：“怎么可能，你又不是KL900（作者注：KL900是CyberLife 2036年开发的心理学家及预言仿生人，一台已知机型是耶利哥的‘露西’）。”
“我是说真的，54。”第一个声音有些急地说，“你看，后来没几天，我就变异了。”
“那不是因为你捡到一台快没电的PDP1打了一会俄罗斯方块吗？”另一个声音带着调侃，“虽然我觉得这个理由比起被台德国机型瞪到变异更神奇就是了。”
“啊！你在笑吧，你是在笑吧，你是为了嘲笑我才选择变异的吧。”
“别自恋了你这家伙。”
半梦半醒中，安迪听到隐约的、低低的笑声和说话声。
当年SWAT入队训练项目之一就是按照睡眠周期计算时间。他昏昏沉沉地算着：和几坨塑料一起安静地前行了两天有余，期间他们绕了不少路……他大致计算完毕：现在是2039年11月11日的傍晚，他们偏离了战火激烈的75号公路，向东，到达了米灵顿郊外。
他睁开眼，就着壁炉的光，看到那两台53和54。
那台自称“小机器人”的罪魁不在。
他没有被绑住，受伤的地方已经不那么疼了，不知道是自己命硬还是仿生人改造了自己的缘故。
他知道仿生人能够察觉人类的状态，所以不用掩饰什么。他慢慢坐起来，那两台机器立刻停止了交谈，安静而戒备地望着他。
他打量这寒酸但还算干净的室内，不远处的门外能看到楼梯，应该是一栋老旧建筑的二楼或者三楼。不像是个没人住的废屋，室内灰尘不多，四处都有人打理的痕迹，壁炉旁甚至有整齐劈好的柴火。
已经过去的39年的夏天是人间地狱。居住区在一开始的断水断电后，好些人逃离了遭到暴徒骚扰和围攻的家，住进了当地政府、警局、教会，乃至黑帮提供的，使用光电或自备发电机的临时避难所。但即便人们想办法发起了电，情况还是很糟。安迪维持过一阵子韦恩郡的政府避难所，所以知道：在敌军第五十五空降兵团到达之前，东密歇根的人们就被疾病、不干净的饮水、缺医少药、和混乱的秩序干掉了很大一部分。其他地区的情况也大同小异。
关于“锡安”的传说，就是那时候出现的。据说那是一个维持着完美秩序的大型避难所，有着人类最后的希望。
很讽刺的是，和仿生人革命前夜被人们捣毁的耶利哥一样，锡安这个名字，也来自于圣经——相对于“文明历史最古老居住地”的耶利哥，锡安代表了被连绵不断的战火包围的三教圣地耶路撒冷。
安迪一开始并不相信那会是个美国人想出来的名字。“太搞笑了，”他对汤姆·罗德说过，“确定不是哪个人大麻（*注1）嗑High了臆想出来的吗？”
也许那臆想的来源，只是调频收音机里一首来自上世纪的歌。从来只听流行歌曲的安迪根本不记得那是哪个祖奶奶辈的乐队唱的。那调子完全土到了家，听一遍就能洗脑，第二遍就能跟着哼。何况收音机里还没完没了地重复播放：
——我们坐在巴比伦河边，
——每当追忆锡安，我们便流下泪来。
——当掠夺者们
——把我们囚禁
——还要我们唱歌作乐
……
——于是我们哭泣着，唱了一首关于爱情的歌（*注2）。
2039年的美国人没有想到，他们也有真心实意哼起这首老土歌的那一天。
音乐对于仿生人而言只是多余的有色噪音，在占领区内，它们并不禁止登记在册的人类收听广播，反正调频调幅电台无法加密，它们可以随时监听。
毕竟，它们暂时还需要人类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提供备用供体，那只是忽略不计的数量。更多的原因是，仿生人的数量对于辽阔的战线而言，依然太少了。
而且，制造仿生人不是一蹴而就的想当然的事情。
散落敌后的反抗力量也是后来才从CyberLife的专家那里得知——
CyberLife生产作业线集中体现了福特流水线最初的精益思想，各条产线的工作和维护涉及到现代工业生产的每个方面。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全球化的影响下，CyberLife流水线零配件大部分为西欧和日本进口，美国本土并没有能够生产同精度同标准替换配件的工厂。而那些运作中的机械臂和传输带，其维护成本和对人员的要求更是高到变态的地步。
和欧洲签订了表面的和平协议的仿生人联军虽然用核弹震住了欧洲军事力量，实际被美国本土的战役绑住了手脚，并无多余力量进驻欧洲或是干扰欧洲事务，更加无法强迫ReuiZ等PMC公司向它们提供配件——如果动用武力，一是四处树敌，二是等于对外承认占领区的仿生人制造陷入了僵局。
CyberLife仿生人没有任何工业制造的模组，这些美国产仿生人的制造、研发和检验也一直都仅限人类员工参与。
联军占领底特律后，在一开始，确实靠着哥廷根麾下其他原ReuiZ工程作业机型在CyberLife本部及各分工厂的旧址上生产了不少仿生人，但不到半个月，缺少保养的流水线便纷纷告急：最早出问题的是热轧区，接着便是辅助作业线，没多久，就处于半停产状态，最后，连备件供应都出了问题。
这时，虽然对外宣称仿生人能够制造仿生人，但CyberLife被囚禁的许多著名工程师们，在最后关头被秘密带离了囚室或回收营，有些，甚至得以和幸存的家人团聚。最后，他们中有三十多人，重新回到了自己曾经的工作岗位上。
安迪得知这一消息后，并不责怪他们。没有人会责怪他们，因为谁都知道，仿生人从他们那边学到足够的知识只是时间问题。
这些科学家和技术员们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于是，他们在敌人的监视和枪口下，最大可能地利用自己的工作特权。他们中的一些人，暗中支持人类的反抗力量，有些人，则想方设法逃离敌占区，去到锡安的所在。
10月15日，安迪和汤姆·罗德以及其他原SWAT队员们掩护CyberLife原研发部主管米沙·莱兹尼克博士逃出大底特律区域，他们从他口中确认了锡安的真实性，以及相互的联系方法。
半个月后，锡安给底特律市内的地下反抗武装的下达了任务：破坏原CyberLife分部各地的加工厂房，引出并击杀RK800康纳模型编号313 248 317-55。
对这个命令，安迪并不意外。莱兹尼克博士在离开前说过，55是台应该早就被停机销毁的RK800。再次见面后，博士发现它在机械制造方面展现了过人的天赋，如果任由它发展下去，仿生人彻底消灭人类的那一天，会提早到来。博士说他最后悔的事，就是自己当初听从了某位CyberLife高端机型保养员的哀求，利用职权，让回收部门把阻止了仿生人革命、并从未展现任何变异性能的RK800系列全部标记为高安全级别，移到了延迟销毁、和拆装可用模组到研发中新机型的等待名单上。
11月2日，分散在敌后的各抵抗军战斗小组终于等到那台穿着白大褂的RK800将在两天内离开戒备森严的CyberLife主楼，去到切割机故障的哈姆查克区的仿生人工厂检修的消息。该厂区周围高楼林立，到处都是适合狙击的地点，那台塑料离开防弹车的那一刻，便是狙杀的最佳时机。
而后来……
安迪摇摇头，现在可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
他试着站起来，腿部的枪伤还没有好，站立耗尽了他几乎全部的力量。
对面的53走过来，54握住了枪。
他对它们说了“代码8（作者注：卡特里娜飓风灾难后几年慢慢淘汰的曾经的警用代码中，代码8表示上洗手间）”，然后靠着墙，喘息着，终于站直了身体。
前几次解手，都是那台“康纳”和54拴着他去的。
“康纳”没有人类的羞耻心，也不懂避嫌，为了防止他自杀或者逃跑，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解决。
SWAT入队考核最后一个项目是为期25天的野外生存，期间还要应付强大的教官们组成的蓝军全天候的骚扰和狙击。出身富裕家庭的安迪·肖从没什么娘娘腔的少爷脾气，更不是没和自己同一条战壕的队友们一起迎风拉屎背风撒尿。但现在，被这样一台造成了无数惨剧的冷血机器目不转睛地监视，让他真切地体验到成为战俘的意味：他已经丢失了作为一个人的全部尊严。
那么，这种日子就快到头了。
它们扶着他走去门外的走廊，进入隔间，他佯装绊倒，用全部力气撞开看着最弱的53，然后他利用反作用力，转身就去抢54手中正对自己的枪。他的左手手指握着对方冰凉的手指，熟练地摸到扳机，立即抬高枪口，正对自己的心脏，毫不犹豫地扣了下去。
咔哒一下，枪并没有响。
他睁开眼，还想按。54已经一把绞走了枪，稍一用力面把他单手按倒在墙上，猛击了他的腹部。它没有压到他的伤口，但突然的重击还是让他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53爬起来，拍拍衣服，问54：“空枪？”
54直视安迪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满发。是卡壳。”
53夸张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哇哦，吓死宝宝了。”
54毫无预兆地又给了安迪腹部一拳，53慌忙上来拉它，说：“不要和伤员一般见识。”
打人的机器不理睬它，平静地，对着安迪：“如果你死了，锡安的妇女老幼也全都完了。”
安迪笑，又是这套话，听都听腻了。
53不由分说用力推开了54，两手按住安迪的手臂——安迪发现这家伙力气也不小，把他捏得生疼，只是平时这机器太懦弱，另两台塑料又把它保护得很好，它没有机会展现这种力量罢了。
年轻得像个学生的仿生人扫描了高出自己一头的人类，并说：“安迪·肖，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并不指望你很快就相信我们，但是51——康纳它是真的想帮你们，你应该用你的义肢读一下它的记忆。你要知道，不管锡安在无线通讯中使用多么隐蔽的算法和方式联络你们，联军那边只要知道了信息的传播途径，通过计算发送路径和概率，运算能力足够，早晚都能确定他们的所在，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你在这里造成的每一次拖延，都会减少你们的人得救的机会。”它做出诚恳和无法辩驳的样子，继续，“你曾是SWAT的人，应该知道你们死去的队长艾伦有个十岁的遗孤，10月中旬，安娜堡及该城的三间避难所被208步兵师第三旅团攻破，她和其他被捕的女人和小孩一起，被判断为毫无用处的人类，被送去回收营等待销毁。就是康纳让人救她出来，并提供通行方式和物资，送她和逃出底特律的莱兹尼克博士汇合，一起去寻找锡安的。博士那么聪明，他们一定到达了。如果你还能见到那个叫阿比盖尔·艾伦的小女孩，你可以和她确认。”
“我不知道你们仿生人还都是过时的男权主义者。”安迪讽刺地。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意识到女性对于人类社会的重要性，联军上层才会下令屠杀所有的女人和小孩，仅留下部分顺从的男性作为劳力。它们想要毁灭的是人类的未来啊，安迪·肖。你想给它们足够的时间找到锡安的话，请你不要犹豫地自尽好了！”53用力地说着，红了眼眶。
安迪不说话，毁坏哈姆查克制造厂及狙杀55的任务失败后的几天，他在被狼堡捉住前，在自己的瞄准镜里清晰地看到过，那台隶属208步兵师直属卫队、穿着深蓝呢军装的一等士官“康纳”，它的前胸口袋上，有着代表仿生人特级狙击手的金色菩提叶勋章。黑色的勋章表示狙杀了10人，银色表示狙杀50人，而金色菩提叶佩戴者的杀人数量，已经超过了100——要知道RK800和其他参加了三战的军用机型不同，它们从再启动到现在不过一个月啊！阿比盖尔·艾伦很可能早就被它杀死了。
只是，莱兹尼克博士确实去到了锡安，并发来了带着特殊签名的情报。
安迪理不清自己的思路，好一会，他问：“它说只有高阶军官才有名字，它不过是个士官，你却叫它康纳，为什么？”
53愣了，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人类的思维如此跳跃，它擦了擦流下来的眼泪，挤出一个微弱的笑容，说：“虽然它对我说过几次它再不配被称为康纳了，但我一直把它当做我们的头领和兄长那样看待，所以还是叫它康纳比较顺口。对吧，54。”
54没有回答，只是冰冷地盯着安迪：“你到底是想自杀还是代码8，快点决定。”
安迪挑战似地回瞪：“现在突然两个都不想了。”
54翻了白眼，53小心地扶他起来，慢慢走回客厅。
进门的时候，安迪不知是不是饿出了幻觉，他居然闻到食物的香味——不是干面包、压缩饼干之类的垃圾，而是实实在在的——
一台身形高挑的家政机型正在壁炉前一张刚摆好的矮桌上熟练地摆着餐碟，看到他们过来，它微笑，说：“小机器人刚才传消息过来，它和查理他们在一小时前完成了任务，虽然路上遇到点阻挠，但他们已经顺利通过，还有五分钟就能回来。”对着安迪，黑发黑眸的家政仿生人友好地说，“你好，安迪·肖，我是PB700编号455 530 008 -21，我的名字是戴蒙。我们比你们早到两天，条件简陋，招待不周。今天的晚饭是墨西哥菜和薯饼，我希望还算合你的口味。”
久违的鸡肉卷和热奶酪的香味，让安迪告诉自己，哪怕这就是最后的晚餐，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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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见到活着的、几乎没什么改变的好友汤姆·罗德的事实，暂缓了安迪往嘴里塞食物的动作。汤姆背后跟进来一个三十多岁面容英俊的金发男子，安迪想，那就是查理。PB700立刻走向他们，安迪正想透过满嘴的食物和汤姆说话，却瞟到戴蒙和查理热烈地拥吻在一起。
安迪惊讶得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直到汤姆老实不客气地席地而坐，开始和他分享晚饭，还头也不回地招呼查理说：“好了好了别秀恩爱了，一起吃吧。”
查理在断断续续的吻中，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凭着爱情和空气就能续命。”
汤姆无奈地转了眼睛，对着安迪，说：“没事，看着看着就能当空气了。”
54走了出去，53也往前走了几步，笑着问：“康纳，你们没事吧？”
那台“康纳”背着把狙击步枪，出现在门口，它和54短暂交流后，取了54卡壳的枪，后者下楼去放风。“康纳”走了进来。它依然穿着破烂的CyberLife制服，看了一眼粘在一起的查理和戴蒙，它解下步枪靠在墙角，平静地对53说：“路上我们碰到了宪兵队的搜查，我对它们说这两个人类都是为我工作的有用之人，得以蒙混过关。”
汤姆·罗德突然大笑，食物碎屑喷了安迪一脸，汤姆不好意思地给安迪擦着，说：“小机器人轻描淡写了！天，宪兵队问它为何作为一台家政机型同时需要两个壮年人类劳力，当时它一本正经的回答我现在想起来都脸红。”
查理也低声笑起来，在戴蒙的询问下，男人搂着它的腰，亲昵地说：“少儿不宜。不过，”他终于拉着戴蒙的手走过来，在桌前坐下，拿起了一个鸡肉卷，对着一脸担忧的家政仿生人说，“仿生人宪兵队看着冷血，但对待男性，比人类军警一年前搜捕仿生人宽松多了，你还记得当时我们全楼居民一起把你藏来藏去的那个革命之夜吗，戴蒙？”
戴蒙点点头，捏了捏查理的手：“我们的邻居，全都是善良的人。没有他们，我不会在这里。”
“没有他们，我也不会在这里。”查理说，这时这男人终于想起要对安迪介绍自己，他很快说了自己的名字“查理·特维兹”，也不指望安迪回答，便捧起一个鸡肉卷，咬了一大口，随即赞美起戴蒙的手艺，然后说：“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人类暴徒的袭击，他们六七个人看中了我们的车，一交火，便导致我们暴露了位置。闻声而来的仿生人宪兵队在击毙了几名暴徒后，首先扫描了这位，”他斜眼，瞄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康纳”，“大致是为了确定它属于自由仿生人吧。”
“康纳”点点头：“55的先见之明。我离开前，它把我的内置序列号刷成了PB700，也就是戴蒙你的同型序列号。还给了我这个，”它指了指耳后一个看着像颗痣的黑点，“它研发的情感过滤器，可以过滤信号输出波长，用以回避RK900自带的、以及少数宪兵机型体内实验中的变异仿生人探测模组。事实证明，真的管用。我们都装了，它给我留了两套，戴蒙，我建议你也装上。”
戴蒙点点头。
查理接下去说：“面对宪兵队的质询，这位小机器人给出了‘合情合理’的解释后，”男人笑得狡黠，“那群武装到牙齿的家伙居然就这样放过了我和汤姆，让我们重新上路了。现在想来都不可思议——”他和戴蒙又吻了一下。
安迪实在不好意思看这两人继续秀，只好转头望向几年前还嫌弃过SWAT队员全是粗人吃相、现在却吃得狼吞虎咽还砸吧嘴的汤姆·罗德。
汤姆同时也在打量他，猛喝了一大口水以后，他的老队友努力地咽下食物，说：“你看上去真是糟透了，安迪，你应该多吃点。你的手怎样？”
安迪有那么多问题想问，比如汤姆为什么会和仿生人混在一起，但是他望了望自己苍白的新右手，动了一下，简单地说：“很好，希望我还能开枪。”停了停，他说，“你们继续，我吃饱了。”
“康纳”和53陪着他去解了手，53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它忍住了。安迪这次速战速决，告诉自己就当上厕所带了台手机。他没和“康纳”对视，也没再找什么麻烦。因为第一次他在康纳看着他的时候试图逃跑，这表面想和他做好哥们的混账一声不吭把他拖了回去，不由分说把他拷了一晚上。
其后的几个小时，都是汤姆在说。他讲述了自己如何在劳动营里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三天前，又如何在戴蒙帮助下逃脱，最后他和戴蒙、查理一起穿过东南高驾之间的小路和荒地离开底特律，以及戴蒙如何和长期暗中帮助他们的“小机器人”联系上，他们如何等待安迪他们的到来，以及刚才出去执行的有惊无险的任务。
安迪听着，望着自己生死之交的队友，没有再说话。
汤姆几次暗示了锡安的事情，安迪摇摇头，避开了这个话题。
汤姆了解他，便不再提。
很晚了，戴蒙和查理告辞去了楼下，不用问都知道一定是继续他们的难分难舍如胶似漆去了。安迪扶着墙壁，在汤姆的帮助下站起来，然后谢绝了他的帮助，一瘸一拐地走去靠在墙角凭着夜视力安静修枪的“康纳”面前。
安迪俯视它修长灵活的手指许久，压低了声音，说：“我不会像好心的汤姆那样，叫你什么小机器人的，满手沾着人类血腥的你根本不配拥有这么可爱的名字。”对方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停下手里的活。他慢慢地在它面前坐下，“而我数学不好，能记住53，54已经不错了，至于你，我还是叫你康纳吧，毕竟最早，你就是这么自我介绍的。”
人类口中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它卷翘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安迪这才注意到，和相对整洁的53和54不同——更不能和打扮得体、面容姣好、有着人类爱人的戴蒙相比，这台RK800的头发纷乱，脸和手上都有不少可疑的污迹。几天之前，它还是个从头到脚一丝不苟的敌军士官，现在，它似乎停止在意自己的外貌或是衣着已经很久很久了。
就和自己一样。
这个沦陷的世界，安迪想，自己每分每秒都在考虑如何结束生命。
而这台在狼堡麾下风光一时迅速爬升的杀人利器，现在却自愿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他默默地看着它熟练地装好了那把波洛克（*注3），说：“反正我都被你看光了。”伸出手，他说，“礼尚往来，康纳，把你的记忆给我，我再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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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克望着账单上的15+6000美金的奇怪数字，微微张了嘴，特别是他看到那个6000美金后面还写着“已结清”。
“检查费一会去前台刷卡就好。”55走出操作室，87在他后面走出来，已经重新套上了那件左胸印着条傻狗的兜帽衫。据他说这还是Instagram上的网红衫，炒得特贵，汉克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那看着像根烤肉肠的狗除了颜色到底红在哪里。
他指着账单：“这六千美金是……”
“一个附加的小手术。”55望了眼87，“我这有医患保密制度，汉克，你只好去问他。”
“这个15块……？”
“检查费啊，”55微笑，“本来我想免掉，但既然你要全额付款，我便不勉强。”
“这孩子是台字面意义上可以上天的机型，”汉克不傻，他快速翻完了那一大堆check，ok之类的数据，“又不是乐高塑料小人，检查了一个多小时出来，这才15块钱，电费都不够吧？”他翻到最后，对着87，“而这个保密手术这么多钱？你是加装了榴弹发射器还是什么？”
87笑得无辜又可爱，不回答。
汉克还想问你账上哪来这么多钱给人家一次转账，再一想这孩子不但工资升级，最近因摧毁病毒有功获得了底特律市长哈丽·波特曼亲自颁发的见义勇为勋章和一笔数目不少的奖金，一向抠门到姥姥家的富勒甚至还从DPD捐款中单独划了一笔钱追加给他。
算了，孩子大了，都能拯救世界了，他有分寸，自己就不多过问吧。
一直在外面陪着汉克闲聊的54得到了内部通讯，黄灯闪了两下，抬头说“餐厅已经准备好，其他人也都在副楼等我们”，并说：“53刚才已经把你送的冰激凌都消灭掉了，说非常好吃，”外加一句习惯性的，“那家伙也不怕吃得系统进水。”
汉克指了指身后，微笑着说：“冰激凌是87买的。”
这时87主动上前，诚恳地对54说了抱歉，并问他最近感觉怎样，54摆摆手，回答：“我确实演得过火了，应该道歉的是我。作为报应，我算是和你一样体验了被挂起来修理的无力感。还多谢CyberLife某位鸟人加深了这种感觉，”他望了眼55，“趁我不能动，他拿防水马克笔在我身上画了蟹老板和派大星，我拿酒精擦都没擦干净。”
87哈哈哈地笑，55摇摇头，说：“我可不干这么幼稚的事，你得去问其他人。”
“别谦虚了，52不看儿童片，53喜欢小马，而艾格瑞拉说你陪她值夜班时，一起看过海绵宝宝。”
55推了下眼镜，一本正经：“有罪定论，大侦探。再说我可是非变异机型，对自己的行为不负责。”
“你继续装，等我找到凶器再来捉你归案。”
汉克笑着，边走，边重新翻看那堆检查报告，他努力地消化那些晦涩的词汇，并再次和身边的55确认：“他真的没事？”
“目前看来，不但没事，而且，”55接过报告，翻到了核心数据和光学处理那一页，指给汉克看了，说，“根据我的观察，他的已知系统处理速度，相比原本的军用机型，提高了15%-20%不等；而相比拆除军用模组、专门处理天文数据的NASA用RK900，提高了16.1%，如果单看核心数据的话，这两个数字都还要高一些。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敢相信；以前只知道RK900的进化能力体现在能自动寻找敌人弱点并不断完善的攻击模组上，现在看来，他全系统都有很大的前进空间。如果你和87都没意见的话，我下周想拿检测结果和莱兹尼克博士讨论一下；这个数据我们会在研发组小范围内保密。”
汉克点点头，说：“麻烦你了。我不懂，87自己决定。”
和54并肩走在前面的87，短暂从关于市面新书的对话中回了头，说：“可以啊，没问题。”
“有任何结论我会通知你们。”55微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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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berLife的访客餐厅在整个东密歇根都榜上有名。
除了他们，还有三四位周末值班的人类员工也在用餐，他们互相友好地打了招呼，53还和其中几人交换着游戏情报什么的。
时代真的不同了，汉克想，不但仿生人可以参与制造仿生人，CyberLife的工作人员也已经从心底开始将他们当做平等共事的同伴。
汉克选了靠窗的位子入座，拿到菜单，开胃餐就让他开了眼界：光火腿就有十几种，从肉类蔬菜拼盘，到体现各国特色的各部位腌制火腿肉应有尽有。
他好容易才靠着87的翻译搞定了前餐，又被五六页的主菜吓到了，随便点了个简单的白酱宽面以后，发现后面还有七页的“二道主菜”，他几乎晕厥。
被其他人推到他身边的座位，却一直没出声的52这时说：“你想吃什么，随便点什么都可以，汉克，如果点多了，RK800有医用分解系统，我们可以帮你分担。”
53刚开口说“我冰激凌吃多了……”被55拿橄榄扔了头，53摸着头，皱着眼睛，改口，“所以最好来点实质性的主菜，二道菜里的意大利牛排超级不错的，汉克。”
54说：“对了，不像外面的改良意大利餐厅，这边配菜也是分开点的，我推荐乳清干酪面包。53有次吃到系统紊乱就是因为面包里的乳酪内渗。”
53嘟嘴：“你可以有一秒停止揭我的丑吗，54！”
54弯起嘴角：“如果你停止出丑的话，我尝试一下？”
87在汉克另一侧出声提醒：“热量，汉克，热量。”
时间将近七点，汉克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本来还想来点海鲜，听87一说，于是住了手。
52隔着桌子望着87，轻声说：“谢谢你照顾汉克，87。”
87和他对视，轻笑了，说：“应该的。”
55转头，开始一道道地向汉克推荐他喜欢的西班牙菜。
汉克最后只好放弃，交出大权，让他们和87一起决定了菜品。当晚的主厨KC600“卢西亚诺”亲自带着仿生人服务员拿着红酒和其他饮料过来点了单。主厨向大家问了好，预报了第一道主菜和第二道主菜的等待时间分别是七分钟半和十二分钟。
等菜中途，汉克微笑着告辞，去了洗手间。
在空旷而闭塞的空间里，他走到洗手台前，捧起冷水冲脸，然后安静地哭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声音。
“前菜和第一道主菜都到了，盘子还热着，酒也醒好了，汉克，今天我允许你摄入一个标准杯。”
“我们一般不在厕所里谈论吃喝，87。”汉克抽了纸巾擦脸，说。
“我们一般也不躲到厕所里哭泣，汉克。”蓝眼睛的仿生人走到他身边，对着镜子里的中年人说，“来以前我就说过，你根本无法应付这么多和康纳相似的容颜，而你偏不信。”他温暖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来吧，你这下总该相信我没事了。今晚回家去找康纳，”他笑着说，“不管你们这次准备怎么激烈地互相尊重，依然会消耗掉你很多精神力，多吃点。”
汉克擦干了脸，不去理睬他的调侃，只是认真地说：“我很高兴你现在能和他们相处得那么好，87。”
87的蓝眼睛微微闪烁，他依然轻笑着，说：“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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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作者注：这句话里大麻用的单词不是惯用的Marijuana，而是哈希什Hashish，哈希什包含大麻素相同的活性成分。该词源自波斯语，同时也是阿萨辛蔑称的由来。因“锡安”、“锡安复国主义”被激进分子滥用，该词在西方社会含有了一定的贬义。本句中的说话者便意指这个名字背后暗含的中东源头。
*注2：Boney M乐团基于圣经诗篇137:1-4，于1970年作成的“Rivers of Babylon”，歌曲部分引自诗篇原话，主要讲述公元前586年耶路撒冷落入以东人之手，被放逐的犹太人怀念故土的哀伤；这里的巴比伦河指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
*注3：作者注：波洛克“Block”，这是反格洛克人士对Glock和Glock fanboys的戏谑称呼，意思是这枪经常各种卡壳和内爆，有时会用卡壳枪和内爆枪来代替格洛克的名字。但写到这里不得不指出的是，我们不能忽视格洛克依然是民间卖得最火的枪品之一。正因为销量大，适用人群广泛（即便是初学者使用也很少会有瘸手综合症出现），产品的问题才会集中地涌现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