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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特律/警探组】泥足深陷 Look up to heaven (END)

这个用来影射的例子是我见过最能照顾情节但又不刻意的例子了。我一直想康纳其实当上领导人其实也不错,毕竟有卡爹带着可能听话一点没啥不好(怎么到处都有卡爹)

MRENGAR:

泥足深陷(Look up to heaven)

配对:Hank / Conner

简介:他在圣诞节的前一天决定来拜访这间屋子

WARNING:康纳未自杀领袖结局,私设,不好吃的剧情描写,OOC,我敢说这文非常不好吃,你们就随便看看





他在圣诞节的前一天决定来拜访这间屋子。

时间从上一个冬季夜晚开始已经过去了很久的时光,康纳把手放进大衣口袋,在暮色彻底笼罩下来时站在汉克的家门前,抬起头看了一眼因为落雪而略微泛着灰白色的天空。

这里还是他熟知的老样子,杂草还是一样枯黄,而屋子里面很安静,他猜测那只圣伯纳犬应该正窝在某处看守这个家,于是礼貌地敲了敲门。

“安德森副队长。”他拔高了自己的声音,听见犬类踏在木地板的声音,“我是康纳。”

没有人应声,他持续地摁了一会门铃,直到确认得不到除了大型犬蹭动门板的沙沙声之外,他绕路去了之前的老地方。

那块曾由他撞进去的窗户已经换上了块新的玻璃——这是当然的,他摸着看起来比旁边那块要干净多了的玻璃片,和一块绕过来的圣伯纳犬对视。

“相扑。”他觉得圣伯纳犬该听得见他的声音,“还记得我吗?”

相扑摇了摇粗壮的尾巴,它比一年前要更老了些,但依旧精神抖擞到能搭着窗台站起来,它差不多这样就可以和康纳平视。

他把手放在窗户上逗了一下那只大狗,借着机会扫视了一下屋内。还是一样不太整洁,但称不上乱糟糟,桌子旁也没倒着一个喝醉了酒在玩俄罗斯轮盘的警探,一切看上去静悄悄的。

“汉克在不在家?”他问,算得上自言自语。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圣伯纳犬依旧殷勤的摇着尾巴,它也不会说话。

康纳在窗外站了一会,他犹豫着——毕竟这一次并没有理由好再闯进汉克家。等到屋顶上落下的雪块砸到他领口催促他外面不适合再待下去时,他才找出汉克藏在邮筒后的备用钥匙开门进去。

有关于这个备用钥匙,康纳没什么可说的。汉克曾表达过对他闯入自己家的不满,并且暗地里暗示过有一把备用钥匙。至于在哪这不难分析,他毕竟是个搭载了优秀性能的仿生人。

钥匙是对的,现在他时隔一年又站在这间昏暗的潮湿小屋里。下了几天的雪阴沉沉的把屋子里的暖意全部压出了范围,连带着主人永远没有太阳的心情一块给屋子加上了抹不掉的灰色色调,让每一寸空气都变得像凝成冰块一样沉重。

他吸了一口气,在确定了一年间汉克并未变得比之前好一些后结束了怀念。这期间垂着尾巴的圣伯纳犬小跑着过来,它的脑袋挨着康纳的靴子在嗅他的味道,有点警惕的脊背绷紧。

康纳注意到相扑的饭盆里空无一物。“汉克早上就出门了吗?”他问。

相扑绕着他转了几个圈,答案不需要再多想了。于是康纳动手在厨房的几个柜子里找了一会,替这只大狗添上了晚饭。

圣伯纳犬满意地扑向食物,那之前它又绕着康纳蹭了一会,确认了味道并不是多么陌生,看起来它对康纳多添了一份信任。

这个忠心耿耿的监视者开始进食,现在他可以在这个家里再逛逛了。

只是康纳并未觉得汉克的家和一年前有什么不同,也许是在所有家具上的木纹比之前要磨损的更严重,上面的一层浮灰证明主人不太乐意清理。门旁的角落长了点黑色的霉斑,康纳分析出那些霉斑来自于撒掉后没有及时清理的伏特加,他用靴子蹭了一下那些菌落,把大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

两个卧室全部上了锁,他所能逛到的地方也只有浴室和客厅。

沙发上堆了一些来不及收拾的外套——是属于汉克如今钟爱的暗色调。他找不到能坐下的地方,只能试着动手把衣服塞进洗衣机,在开启后盯着里面的衣物旋转看了一会儿,走出浴室。

屋子里留给他的空间不多,他很快注意到柯尔的照片被摆在书架上。

康纳把那张照片拿起来,上面最新的指纹和残余的酒精被验证产生于昨天。左轮枪被塞在下一层,里面的子弹大约有一周并未移动过。旁边摆着一个台历,在今天的日子上画了一个圈,还有在下城区购买了平安夜礼物的商店发票。

“汉克去墓地看柯尔了。”康纳对吃完了晚餐走来自己脚边的相扑说,“对吗?”

他得出了最后的结论。

圣伯纳犬回应了一声呜咽,它开始咬着康纳的裤腿,示意他不用再动汉克的东西了——然后在康纳陪着它一块坐到沙发上时把下巴搁在他腿上,算是在替汉克看着康纳——这是条尽责的犬类。

康纳理解它的意思,于是他把手放在相扑的背上,短暂的陷入了待机,他决定在这里等一等汉克,这一个晚上被他奢侈的空出来了。

至于硬币……他在陷入休眠待机前看着自己的指尖。

他早就不玩那个东西了。





汉克大约是在十点左右回来的,并不算早的时间。只不过喝得醉醺醺的——他很少不醉醺醺的,能走回来就算是一种进步,康纳在相扑的耳朵因为汉克的脚步声竖起来后结束了待机,然后在汉克打开家门即将摔进来的时候扶住了他。

“混蛋,放开我。”看起来他还准备打一架,汉克手背上有点擦伤,“想要再接一个拳头吗?”

“我不想接你的拳头,副队长。”康纳撑住了老警探的体重,他说,“你打架了吗?”

“我只是在修理那些不听话的小伙子。”汉克往前踉跄了一步,“那些……”

康纳打断了他即将爆出的脏话,“知道我是谁吗?”他试图这么问,抱着点不用照顾醉鬼的希望——尽管他自己都明白不太可能。

汉克停住了一下,他扒住了康纳的脑袋看了几秒,然后把康纳推开,一个人往前走了几步。相扑很适时的挡住了他撞向书架的脚步,看上去圣伯纳犬已经习惯了要照顾一下汉克。

“你总不会是仿生人。”汉克说,他怀疑自己的视力,嘟嘟哝哝的,“我讨厌仿生人。”

康纳站住了一会,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虽然听上去汉克非常真心实意,他也无意探究老警探的怒气从什么地方来,继续把手伸给汉克,在对方的瞪眼里示意要扶他坐下来先休息。

他们僵持了一会,没有人能和醉鬼较劲,尤其是个刻意不想合作的醉鬼。康纳被拍了好几个巴掌,勉强从门口挪到沙发跟前,汉克的强壮让他束缚住康纳,整个人抱着仿生人砸进了沙发里。

“你是康纳。”伴随着一阵被挤压的压迫声,汉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以为你没有认出我,副队长。”他说,“请放手。”

“没有人会忘记你那张该死的脸。”汉克把脑袋枕在沙发的扶手上,他松开手。康纳挣脱开之后蹲下来替他调整姿势,但是他的手被直接打开了。“你来做什么?”警探警惕的发问。

“我来看看你。”仿生人说,“你去看柯尔了吗?”

“是,然后呢?”

汉克接着发出了一些短促的笑声,轻到让人很容易觉得那表达着不屑。

“你们仿生人集团没什么事好做了吗?”他想把脑袋窝在沙发上,“你不是忙着和政府谈判吗?”

“快要结束了,明天。”

“呵,那祝你成功。”汉克笑了笑,意思含糊不清,“你这一年里总是在成功的,听说你和模拟生命合作,捞了不少好处。”

这话有点尖锐了,康纳抬起眼,对上的是警探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黯淡的冰蓝色眼睛。看上去汉克在挑衅,他选择忽略这个讯息。

“我们的合作很成功,明天举行一个发布会。”他站直了身子。

“愿上帝诅咒不该发生的。”汉克冷笑了一声。

仿生人避开了他的视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固执的醉鬼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自己去倒了杯水过来。

汉克在这短短的半分钟时间里已经快睡着了。

“醒醒,副队长。”康纳拍了拍他的脸,把他扶起来喂他喝水,“你该洗个澡再睡。”

“去他妈的,你们这些安卓机。”汉克呛了一口水,他在快要吐出胃里酒液的咳嗽里说,“你不懂照顾人,就滚出我的家。算上上一次,为什么你总是想把醉鬼在冬天丢进浴缸里?”

他看上去因为咳嗽清醒了一些,这让说出的尖锐话也变得长而连贯,康纳相当习惯的替他拍着胸口,没有把他的任何一句话放在心上。

“你不喜欢的话,请告诉我该怎么做。”他问。

“我不教你。”汉克摇头。

“请你教我。”康纳说,“你需要照顾。”

“然后你下一次又可以来折腾我了?”汉克说,“滚出我的家,准备你的发布会。”

他很不满地推了一把仿生人,他是愤怒的,看起来仿生人也明白他的愤怒。

“这一个晚上是空出来的。”而仿生人对他的愤怒置若罔闻,“我从来没体验过一次平安夜,这该是家人团聚的时候。”

但他的语气有点平淡了,情绪激动在他身上早就已经销声匿迹,这是必要的,也是必然的。汉克曾无数次在电视上看过有关于仿生人的采访转播,他有点痛恨这种轻描淡写。

“你是什么意思?”警探略微沉默了一会,用尖锐的语调挤出这句话。

“字面意思。”仿生人回答他,“我可以留下吗?”

那一瞬间他们酝酿出来的剑拔弩张短暂的停顿了,康纳就着跌下去的位置坐在地毯上,圣伯纳犬走过来趴在他们旁边准备拉架。但没有人继续争执,汉克的目光聚焦在仿生人身上,他注意到康纳因为疲惫皱起的眉头和那双晦暗里深棕色的眼睛。而他发现他们很少对视,那六天没有,接下来从未见面的一年里他们隔着整个底特律灰蒙蒙的空间更没有。

康纳现在让人有点陌生了,但实话实话,他们实际上才认识六天罢了。

“你去帮我放热水吧。”过了一会他对康纳说,“我相信你不会笨到照顾不了一个老头子。”

仿生人坐直了一点,似乎在分析汉克这话是否出自于真心,但很快他发现的确,于是他站起来,顺从听话的往浴室走。





康纳没有刻意避嫌,在汉克拉上帘子缩在浴缸的温水里醒酒的时候,他就背着手站在镜子面前,目光并未往不该的方向去。

他原本在大衣下穿了简单的西装外套,在准备热水时又把西装外套脱了,把衬衫袖子挽起来——他看上去和人类没什么两样,当然,仿生人除了不断流转着的指示灯之外和人类长得就没什么区别。他伸出手去戳镜子上蒙着的雾气写了几个字,很快又全部擦掉,认真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你为什么不剃胡子?”他问,以免汉克躺在浴缸里昏昏欲睡,“那样容易让人看起来很疲惫。”

“没什么理由,这样看起来帅。”那边传来了拨弄水面的声音。

“你显然并不是那么想的。”他一贯都直来直去,康纳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仿生人还是一样那么多问题。”即使泡在温水里,汉克的语调看起来也不打算往上走几个温度,“人总是反感落差,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变成了个新的自己,我觉得你看过我之前的照片。”

“当然。”康纳说,“像太阳。”

这是真心实意的回答,他想,无论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谁都不会反驳这句话。他脑子里存储有关于汉克能找到的所有数据——没人会去否定他之前,也没有人肯赞同他现在。

“我不否认你对我之前的评价。”汉克对这个评价接受的理所应当,“但现在配不上。”

“你能变得更好。”

“我不想变得更好。”汉克说,“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没说话,这是个需要考量的问话。康纳始终没把视线移开,但他知道汉克正在审视他。当然他曾接受过无数审视,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心如止水。

“一个新的自己。”他主动打断了这个停顿,“你觉得这个比较好吗?”

“不知道,但看起来你对新的自己感觉良好。”那边的冷嘲热讽又来了,“来自于新身份,领袖者,但你真的在往好的地方走吗?”

“我也不知道。”康纳说,他对着镜子微笑,“没人知道一个新的自己底下究竟有多少伤口。”

“我知道。”汉克追着说了一句。

康纳嘴角拉起来了一会儿,只是一会儿,他希望这没有让汉克发觉。

“我感到高兴。”他听见背后淅沥的水声,很快他看见汉克围着浴巾站在后面,警探在镜中的影子把仿生人整个儿都包含了过去。

他一直是个很高大的家伙。

汉克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仿生人的视线终于从盯紧的镜子上移开了一点。他又可以和汉克对视了,隔着厚重的镜面他能看见冰蓝色的眼睛里像黎明前的海面一样笼罩着阴沉沉的雾气。

汉克低下头了一些让两个人的视线足以持平,他们的对视进行了一会后,警探示意康纳跟着自己走。

汉克从脱下的外套里找出了卧室的钥匙,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里走。水珠顺着从毛巾里漏出的几缕纠缠在一块的头发滴下来,康纳跟着一路的水珠,像只追随父母的小鸡仔儿——他觉得这比喻并无不妥。

他在汉克穿衣服的时候别开眼睛审视屋子里的摆设,照例没什么不同,一年的时光还是太短暂了,没有人会做出什么特殊的变化。汉克热爱的爵士乐唱片被码在角落的盒子里,墙上多了个冰球联盟的头盔,还有马刺队的签名篮球衫。他对汉克的兴趣爱好多了点了解,回过头的时候警探已经坐在床上了。

“仿生人不会睡觉。”汉克伸了个懒腰,他被热水压下去的困意又在飞涨,“但躺下总是会的。”

康纳没有动,他在揣测汉克的意思,显然他对这句没说完的话心存疑虑。

“很久没人坐着陪我聊天了。”他听见汉克说。

这不是会让人产生抗拒的理由,他顺从的坐到一边,鉴于他的裤腿上沾着相扑的口水和一路过来的雪水,他没有钻进被子里,只是拘谨的找了个姿势坐下。

“当领袖让你那点该死的规矩越来越多。”汉克垂下眼看了看他的拘谨,“你只跟模拟生命合作来了这个?”

“还有很多东西。”仿生人说。

警探又随意的发出一声嗤笑,“而你也帮那家公司要来了很多东西。”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康纳往床头挪动了一下,以便让自己坐的更直。

“我明白这个,但你做的不像拿到了一丝好处,你只是个模拟生命的傀儡。”汉克说,“模拟生命想要在更多的行业加上仿生人,反正你们合作了,他拿着你们的大部队去威胁政府。”

“是。”康纳说,“我知道。”

“是你愿意去帮助他们的吗?”汉克拉高了音调,他一直是个急躁的家伙,“以领袖的身份?”

“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吗?”仿生人在微笑。

他回应的没有半秒的迟延,就像这万分的理所应当,深棕色的眼睛是平静的,像极了广袤的沃野,土地总是孕育着太多的故事。

“你被控制了吗?”汉克拔高了点声音,他在康纳越来越陌生的眼睛里愤怒起来,“卡姆斯基?还是谁?”

“卡姆斯基先生是好人,他教了我很多。”康纳说,“在最后关头,是我自愿和公司进行合作。”

汉克的一口气憋在了喉咙里,他看着仿生人没有半点波动的眼睛。而他自己的眼里波涛汹涌,那片海域开始翻腾,里面电闪雷鸣。

“去他妈的。”汉克在最后说,“我在仓库里选了你,不是让你这么做的。”

“我知道。”康纳笑了笑,“但是我做什么事情,为什么需要有人替我定一个标准?”

“你做错了!”

“那你永远是对的吗?”仿生人在反问,“你只是在你的角度上。”

警探的目光有点恶狠狠的了,他无话可说。是的,磨嘴皮子是仿生人更擅长的。他暴躁的伸出手把湿淋淋的头发揉乱,用手捂住脸。警探的手掌宽大,康纳记得,在他带着仿生人部队赶去汇合前他曾握着汉克的手,是有些粗糙的触感。

他在那时候恍惚的想过,这双手曾握着枪守护一个灰暗的都市,牵着一个孩子的手做一个温柔的父亲,然后到现在……他总在守护。

他有点喜欢掌心里粗糙的茧下燃烧的温度,他在那双手里握着整个世界。

康纳静静地望了一会捂着脸沉默的警探,他明白警探的悲伤。等到对方冷静下来深吸了口气躺在床头,他没有移动的目光才在汉克敞开的浴袍里看见了一块陈旧的伤疤,丑陋的横亘在胸口。

“伤。”他换了个话题,“是怎么来的?”

“是个很久前的故事。”汉克把衣服合上,他无意谈起这个话题。

警探的困意在刚才的愤怒里燃烧殆尽了,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那些蜿蜒的红色河流汇聚在深蓝色的海里,有点意象化的想法。

他有点想去触碰汉克的伤疤,那里面藏着很多故事,汉克曾是个非常优秀的守护者。

“但是我想听。”康纳说,“你什么都不和我说。”

“你像个几岁的小鬼。”汉克不冷不热地说,“在睡觉前还要大人讲故事。”

“我不睡觉,但也想听故事。”仿生人认真地反驳,他知道汉克的脾气过去了,现在又到了他被允许胆大妄为的时刻,“你有很多故事。”

“你的脑袋里存着几千条幼儿故事。”汉克说,“我们一年没见过,你为什么不说你的故事。”他在发出了最后一个音时拐了个随意的语气,“我能知道有什么能让你忙到不能来见见老朋友。”

“我在创造一个火种。”康纳笑了笑,“至于这一年,不来见你也没什么理由。”

汉克的眼睛又眯了起来,他“哦”了一声。

但他没有在发怒,康纳也知道警探的怒气不对着他。汉克习惯性把最大程度的怒气塞进心底,在这座灰色的都市里生存,总是需要一个黄太阳照亮阴霾,而太阳内部熊熊燃烧的痛楚根本不需要给任何人看。

只不过现在太阳熄灭了,阴暗如影随形,却总有顽固的普罗米修斯在夺取火种。一个太阳熄灭了,那么他们就寻找一个新的。

仿生人是个顽固的家伙,没有人比他更顽固,而他也清楚汉克不会拒绝他。

“那不是个好结局。”警探躺下来,他缩进被子里,感受着体温烘暖的部分和皮肤细微的触碰,“在我当上副队长的那一年,我失去了一个线人。”

“听起来出了什么事故。”康纳说,“是你曾经对不起他过吗?”

“我在那时候顺利到几乎成为了个梦想家。”汉克补充了那个定义,“童话般的梦想。”

“王子和公主的那种?”

警探看了他一眼,“恶龙和骑士的那种。”他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我是恶龙。”





事实证明汉克很少说谎,这的确是个不好的故事,以仿生人的主观判断来讲。

那是场针对贩卖儿童渠道的行动,他们是好运的,卧底打入了黑帮,还拥有一个和警方合作的线人。而意外发生的时候——没有什么事是意外,这其中通常充斥着人们因为狂妄自大而不愿意承认的零碎失误——他们几乎全军覆没。

汉克没有在描述当年这场覆没上用过多的笔墨,即使过了有那么多年,刻在身上的伤疤和刻在心底的伤疤一样无法揭开。

“那是一场大失败。”警探在中途说,他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床头橘黄色的壁灯在他脸上留下了一小块阴影,“但之后破获的一船红冰的案子让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上面,就没有人再想起这个了。”

“人们都着眼于现在,而不是过去。”仿生人回答,“无可厚非。”

汉克静默着,他偏过头看了一眼康纳,“也许吧,但我记住了。”他说,往下躺了一点,酒精又涌上来,他现在有点重新昏昏欲睡。

这下警探的整张脸都陷在壁灯柔和的光芒下了,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起来在和困意斗争——或是在组织该怎么讲述。康纳扭过头去探寻他的沉默,用视线在警探稍微修缮过的胡茬底描绘对方下颌的曲线,那是个足够尖锐的线条。紧紧抿起来的嘴角习惯性往下拉,让他无时无刻看起来都像在严肃地嘲讽。而他的嘴唇却在泛白,常年的噩梦和酗酒把树根腐蚀了,搭配上逐渐密布起来的皱纹。

警探老了,谁都知道,他的确是老了。

他在从前没有机会这样看过他的搭档,他们在那几天里才刚刚勉强适应对方,然后就不得不分离。又或许他们从未真正的处在一块,那只是他们这样一个不和谐相遇后的告别仪式。

“那是由我的狂妄自大造成的失误。”汉克的声音在这样一个昏沉沉的气氛里响起来,“如果我可以考虑到线人的想法,也许不会那么糟糕,而他在最后却依旧救了我一命。”

他用这个总结开了个头,开始讲述他是怎么在一次行动里搭救了线人。他们是如何成为朋友,汉克又是怎么知道他和那个帮派有联系,又是如何费尽心思说服线人合作。但他没考虑到那个浑浊肮脏的地下帮派对于线人的意义,也许那不是个好地方,可那些暗无天日的罪恶里曾经伸出一只手拯救了一个被父母抛弃在大使桥雪地里的孩子。

他是夹在两方的为难者,而警探熊熊燃烧的、有关于剿灭帮派的野心实在是太过光明了。

在最终的选择里帮派为警方策划的这场袭击做出了最佳的反扑,所有的卧底警员都被杀死了,伏击的特警部队遭受了袭击。汉克和杰弗瑞被打晕了一起关在郊外的屋子里,帮派的人打伤了杰弗瑞,把他们绑在起来点燃了木屋的柴堆。

“是他跑来救了你。”仿生人在故事进行在这里的时候发出了感慨,“可是他也背叛了你。”

“时到如今已经很难说清这件事情。”汉克用手盖住自己的眼睛,“我之前的一帆风顺让我忘却了曾在底特律街巷里走过的那些时光,有关于最底层的信义、感情、还有他们的人生。”他的声音有点哑,伸出的手把浴衣的衣襟扯得更开,烧伤的疤痕横亘在胸口,像一块有点丑陋的勋章。

“但他的确救了我,只不过时间太晚了。我只能带上杰弗瑞一个人出去——”汉克的声音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开始瓮声瓮气,“——他为了让我能够逃出来开枪打断了屋子的支柱,被压在底下之前他把我推出去,他拿这个向我赎罪。”

“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警探在最后补充道,他的故事走到结尾了,“但如果我没有去查他的消息,他到现在也只是个退休的程序员。那之后上司让其他人负责,那是个足够狠的家伙,等我在缴获了那一船红冰之后敢于回过头看的时候,原本那个帮派所在的地盘早已经改朝换代。警方扶持了自己信任的黑帮,这没什么错误,只是让前面这些牺牲和失误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故事结束的时候卧室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警探陷入了自责的沉默。康纳抬起头,他望向窗外因为落雪而泛白的夜色,天色不是很早了。时间过了零点,现在就是圣诞节的序曲了。

“平安夜过去了。”他说,“新的一天。”

汉克沉闷地应了一声。

“你在内疚自己的天真。”康纳过了一会说道,“然后愧疚烂在心底。”

“我只是在想着。”汉克深吸了一口气,“原本不是属于他人生的事情,有人把他扯进去,到头来他却什么都没有剩下。”

“也许他不会后悔。”仿生人轻轻地说,他低下头想要去看汉克的眼睛,“至少他在自己的心底能够对得起任何一方。”

汉克的呼吸暂停了一瞬,他在短暂的窒息里思考。然后他把手拿开,冰蓝色的眼睛望过来,里面溢满了没有收回的悔恨和苦痛。

“可他对不起自己。”警探对康纳说,“有些人该为自己活着。”

康纳微笑了一下,表达了他对这个问题辩论的意见,这是场气氛正好的争论。

“他站在那个位置上。”他小心翼翼的用手触碰了一下那块伤疤,“只是因为他在那个位置上,原因往往就仅此而已。”

他看见警探的眼睛眯了起来,汉克把他的手腕抓住,用了非常大的力气压迫仿生人露出了乳白色的皮肤,康纳看见自己的原生质层在壁灯橘黄色的钝光里有了几个小小的光点。

“放手,汉克。”他放松语气,“虽然我不会疼。”

“那我希望他从那个位置下来。”他们僵持了一会,汉克压低了声音说。

“按照我听过最多的话,宙斯也希望那样。”

“但是宙斯并不打算让普罗米修斯偷掉火种。”警探回答道,他的声音微弱到融入了冰冷的空气,“为什么他要帮人类呢?”

“我不知道,汉克。”他说得异常的真心实意,“你该睡觉了。”

“你回答我的问题。”

康纳露出了一个微笑,伸手把床头的壁灯关掉,一片漆黑的屋子只剩下窗外的雪光。他翻了个身躺在旁边,额侧的光环温柔地在枕头上投下一个光晕。

他就着雪光描绘警探藏在阴影里的眼睛,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他们了。

“但事已至此,他已经走得太远。”





在圣诞节,底特律还是下了一场大雪,反正这座城市从未停下过这个天气。

商场往常这个时候还在开着,为最后一批想要采购圣诞节礼物的人们做准备。大使桥旁的公园中心停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据说是底特律所有的圣诞树商人里挑出最好的一棵。往常它的上面总是挂满了圣诞袜以及薄荷味的拐杖糖,围着想要看烟花的市民。只不过可能今天有些冷清了,风雪快而密的席卷了每一寸空气,没有人有心情再出来观赏这些。

汉克把车停在旁边,老位置,他从副驾驶提出了一打啤酒,跳上了长条椅的椅背。

来到这里是他这几年圣诞节的固定曲目。

他的身上很快撒满了密密麻麻的雪点,现在看起来就像洒满了白色糖霜的圣诞巧克力卷。这是柯尔曾给他的比喻,那个机灵的孩子。

他把酒瓶握在手里,掌心的温度不足以在这时候沸腾酒液,他体验着那些热度从自己的掌心溜走,在玻璃瓶上蔓延,被飘落的雪花吸走。那温度太低了,几乎什么都算不上。

“安德森警探。”他的背后有人踢到了空瓶子,在寂静的空间里合着说话声制造了点回响。

“现在别来惹我。”汉克说,“滚出我手枪的射程。”

“卡姆斯基先生说您一定在这,我叫克洛伊。”那个声音还是硬邦邦地,“我有个东西给您。”

“叫那个矮个子也离我远一点。”警探没有回头,他的声音陷入了钢铁摩擦般的刺耳区域,“我对他现在说的话没有任何兴趣。”

“卡姆斯基先生没有过来,但他让我给您送个东西。”仿生人往前走了几步,她看着几乎被风雪裹住的警探,额侧的光圈流动,“来自于今天下午,在发布会上遭受爆炸袭击身亡的仿生人领袖,这是他的遗物。”

警探没有动弹,但他的肩膀颓废的垂下去,看上去无比的疲倦、绝望。很快他握着酒瓶的手松开了一下,酒液撒了他一身。

他沉默着,过了一会他微笑了一下,“你们的火种。”他说,“你们的火种新生了吗?”

仿生人歪了一下脑袋。

“按照卡姆斯基先生的说法,新的火种诞生了。”她平淡地传达这些话,“关于那位领袖的奉献,他在这一年间周旋保护火种。”

警探又笑了一声,这次他的笑声归于了讽刺的范围。他总算肯抬起头了,远处停着的黑色轿车藏在圣诞树旁的阴影里。

“他以为他是个多么正直的神明。”警探说,“他又听了谁的教唆。”

他挥挥手让身后站着的仿生人把东西放下走开,目送着黑色的轿车离去。他独自喝完了剩余的酒,把克洛伊放下的包袱拿着,踉踉跄跄的回了家。

他在路上翻过那个小包裹,硬币,一套制服,一堆愚蠢的臭东西。

回到家后汉克打开了电视,他有点厌烦屋子里冰冷的寂静。然后径直走进了浴室倒在浴缸里,在热水里让冻到僵直的四肢回暖,现在他的脑袋混沌不清。而电视里重播的采访声还是依旧刺耳,这个新闻他在出门前就听过一次。

“我们相信这不只是个意外,这是针对,而作为康纳先生的继任者,也继承了我们上一辈从耶利哥里走出先辈的意愿,再一次向政府提出我们的要求。”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新的领导人冷静的讲出他的观点,“政府和模拟生命的合作于仿生人没有任何好处,我想所有人都知道这点。”

“有关于模拟生命对我们领导人的控制……”

他有点嘲讽的抬起眼。

然后他的呼吸停在了这句话的末尾,警探奋力地砸了一下水面。冲出去把电视关掉,把门重重地砸上,然后在浴室蒸腾的雾气里把手放上镜面。

他看见上面的一行字,他的指尖触碰到凝固的水珠,一瞬间一切模糊了。



“我想我得把路走完。”那行字的笔迹就像他的主人一样坚定,“而我很高兴开头和结尾都是你。”


——END


Ps:你们可以当做最后拉灯他们那啥了

开车是什么。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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